家族荣光
作者: GABYWOOD
在担任Dior首席执行官后,Dclphinc Arnault仅用一年时间便向世人证明,她既是强有力的家族传承的捍卫者,也是蓄势待发掀起改革浪潮的品牌领导人。
去年2月1日清晨,Delphine Arnault在参加完Louis Vuitton欢送派对后整理好心情,迈着沉着冷静的步伐走入巴黎的新办公室,出任Christian Dior总裁兼首席执行官。作为时常荣登世界首富宝座的Bernard Arnault的长女和唯一的女儿,她在父亲创立的LVMH集团经受了数十年的历练,在此过程中不断地成长和晋升,默默学习时尚产业的各种经营之道。现如今,47岁的她终于摘下了王冠上那颗最璀璨的明珠:成为她父亲购置的第一家时装屋的领导者。在她的孩提时代,父亲常常带她来此度过周末的闲暇时光,这里也是深受员工爱戴的Dior先生(员工们至今仍这么称呼他)真正视之为家的地方。77年前,Dior先生改变了女性对生活的梦想,在法国历史上,Chritian Dior不啻于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在77年后的这一天,DelphineArnault成为Dior有史以来的首位女性掌门人。
入主Dior后不久,她曾致电纽约的好友Larry Gagosian,说:“Larry,我的办公室很宽敞,可我在这儿却倍感孤单。”
身为Arnault家族的成员,尽管在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展现的都是亲切友好的一面,但其实一直处于一钟孤独的状态。自从家族的大家长将LVMH集团的未来决策权分配给他的五个子女(以控股公司的形式,每人持有20%股份),素来团结友爱且极其注重隐私的Arnault家族成员便逐渐成为公众越来越关注的焦点。Delphine的弟弟Antoine解释道:“如果你在一个知名的家庭中长大,就不能犯任何错误,因为人们总会对你吹毛求疵。”
我和Delphine Arnault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执掌Dior七个月后,地点是Dior创意总监Maria GraziaChiuri巴黎工作室的会客厅。Delphine言行谨慎,身形纤细,镇静自若,再配上她一米八的高挑身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身穿Dior海军蓝长裤套装,双手插兜站在门口迎接我。当时正值2024春夏时装秀前夕,在工作室内,以霓虹粉和黄色为主色调的舞台布景样板前摆放着三张黑色皮座椅。模特们正在来回走秀,期间会做出一些小调整,并考虑合适的配饰。草莓和树莓在我们面前摆成小塔的形状。穿着牛仔裤和黑色毛衣的MariaGrazia坐在Delphine身边,并向我们介绍一只灰色的小贵宾犬,大家都笑着说,这只小狗的毛色和品牌简直是绝配。“它是Dior吉祥物”,Maria Grazia说。

如果说,1947年,Christian Dior讲述的女性生活故事是刚刚走出战争阴霾的她们对未来的憧憬,那么如今,有史以来首次由两位女性领导的这家公司,其品牌故事被赋予了全新的内容。Delphine担任首席执行官,MariaGrazia则肩负创意总监的重任,Dior正在迈进一个新时代;两位事务繁忙的职场妈妈身居要职,决定着当今女性穿什么、她们的衣着感受,以及那些服装制作者的感受。在Maria Grazia看来,“时装必须有助于你感觉到恣意自由”。Marie-Josee Kravis在LVMH集团董事会任职13年,同时也是Arnault家族的世交,正如她所说:“我们拥有两位才华横溢的女性,她们每天都在向我们传达最新的资讯。我认为,她们是名副其实的全世界女性的典范。”
当服装一套接一套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Delphine和Maria Grazia相伴而坐,气氛轻松而融洽。Delphine会从中汲取经验,但从不插手干预。在此之前,她已经看过这个尚在制作阶段的服装系列两次。她告诉我:“每看一次,我对它的了解就更多一些。”Dior在1947年推出了NewLook系列,黑色的百褶裙搭配不对称剪裁的白色衬衫衣领,堪称时尚经典。黑色系带角斗士靴子搭配弧状细矮跟和珍珠纽扣,偶尔会给人一种怪异感。一袭由不同蕾丝制成的棉质连衣裙,以及一件印着呈X光散射的埃菲尔铁塔模糊影像的黑色大衣,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
Delphine问:“一共有多少套服装?”
“78套,Rachele删减了其中5套。”MariaGrazia答道。
Maria Grazia 27岁的女儿RacheleRegini担任品牌文化顾问,她就站在我们身后,负责模特上场前的准备工作,并监督时装秀的顺利进行。
“她穿这件衣服是不是太瘦了?”MariaGrazia大声质疑其中一名模特的服装。她转过头对Delphine说:“我就是有一种执念,我不想时装秀上的模特们全都瘦骨如柴,我要的是健康的女孩。”她接着轻声问:“Delphine,这对你来说是高强度的一周,是吧?”
的确如此。Delphine和她的现任男友Xavier Niel生育了两个孩子,五天前,两人_同出席了在凡尔赛宫举行的款待英国国王和王后的欢迎晚宴,晚宴上,王后Carnilla穿着Dior晚礼服,而法国第一夫人Brigitte Macron则身穿Louis Vuitton的服装。Delphine穿的是羊毛刺绣高订大衣,搭配一袭蕾丝和香槟色碎丝点缀的曳地长裙。翌日,她将首次在卢浮宫举办的Dior峰会上向600名受邀前来的代表发表演讲,地点就在油画《蒙娜丽莎》的几层楼下。同一场春夏时装秀也将对代表们现场展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将举行会谈,参加派对和晚宴。Delphine说,“他们会获益良多,我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黄昏时分,我和Delphine共撑一把大伞走过数个街区,来到Dior精品店,次日研讨会的与会代表们聚集在这里参加迎宾酒会。Maria Grazia从容妥帖的组织安排让她赞叹不已。她回忆道,John Galliano和RafSimons会在时装秀前夕通宵达旦地工作,孜孜不倦地不断修改和重做,而Maria Grazia总是能准时完成任务。Maria Grazia后来告诉我:“我认为有时间去享受私人生活,这对我和我的工作伙伴来说同样重要。每个人最好都能在家吃晚饭。”
1947年,Christian Dior在蒙田大道30号(简称“蒙田30”)上演了时装首秀,经过大规模的翻新改造,这处原址于2022年3月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开业,而这并不是一家公司迅速发展的唯一体现。来自世界各地的分店负责人齐聚一堂,正如Delphine所说,他们才是公司的“核心和灵魂”。在新冠疫情爆发前,他们从未被召集到一起,而在此之后,Dior已经创造了6600多个就业岗位,品牌标志性Lady Dior手袋的销量高达100万个。
让代表们在此相聚,是为了让他们亲身感受到自己是这个底蕴浓厚又新颖别致的品牌的一份子,同时会更加努力地完成销售指标。他们使用的语言超过40种,Delphine在来自美国、墨西哥、南欧和日本的店长之间来回穿梭,尽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向更多人致意问好。她询问在售品和非在售品是什么、不同地区年轻人的追星情况、竞争品牌有哪些,然后就是那个终极问题:Lady Dior手袋的销售状况如何?7月份全球性涨价,对特定市场的消费群体来说是否定价过高?
这个时候,正在忙着自拍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一场盛大的Dior校友会。韩国代表团在由Peter Marino设计的新建玻璃楼梯上合影留念,还邀请Delphine加入他们。于是,Delphine兴致勃勃地走向人群中心。

几个星期后,我和Delphine相约在LeStresa共进午餐,这是一家家族经营的意大利小餐馆,位于蒙田大道旁的一条小街上,深受时尚界和电影界人士喜爱,时装周期间,这里更是坐满了模特和名人。“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它给了我一种家的感觉。”Delphine一边说,一边向一个值班人员点头致意。我们刚才花了一个小时参观最近重新整理的Dior档案室,看着从跳蚤市场抢救回来的复古鞋子,以及装满Christian Dior和Yves Saint Laurent原创草图的抽屉,不禁感慨万千。随后,她告诉司机我们想要步行,她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Delphine穿着一件带GD标志纽扣的奶油色结子绒短上衣,搭配黑色羊毛长裤和白色T恤,T恤上印着影射Edith Piaf的标语,整个人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高挑纤瘦、优雅从容。她点了一份意式奶酪番茄沙拉和蔬菜通心粉浓汤。接下来,我们的对话主要围绕她是如何调整心态,以正确看待隐私问题的。
与Delphine Arnault交谈,让我深感迷惑的一点是:很显然,她为人亲和,只是相对少言寡语。在与她几次交流的过程中,她回答问题言简意赅,但并未给我一种傲慢甚至回避的感觉:尽管她对接受采访持谨慎态度,可是仍给了我很多窥探她内心世界的机会。更有可能的是,她似乎认为自己的生活并没什么值得讲述的东西一一不具有故事性。这或许是一种谦逊,而谦逊相应也是彬彬有礼的标志。在与Arnault家族其他成员的谈话中,我总能感觉到他们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以及温文尔雅的特质。Antoine Arnault告诉我:“Delphine身上有种打动人心的矜持,可有些人却将它同傲慢混为一谈。我的大姐生性谨慎,在这方面的培养上,我们接受的教育显然功不可没。”他说,她总会在深思熟虑后再付诸行动:“25岁时,这或许被称为羞怯,而到了50岁,便成了成熟稳重。”据我观察,Delphine在赞美别人的时候最活力四射,不管对方是她收藏了其作品的艺术家,还是在公司工作数十年、最近脚受了伤的Dior店员。她对父亲的敬重和钦佩同样有目共睹。记得有人跟我说过,父女俩对彼此都怀有“深深的敬意”。
此时,我联想到Delphine仿佛是美国作家Henry Jarnes小说主人公Maisie的一位亲戚:作为一对离异父母的长女,这个早熟的孩子不得不尽快适应常常被成年人忽视的境遇。Sidney Toledano是Delphine在Dior的导师,他说Delphine身上有种百折不挠的韧性,他语气神秘地说:“永远别以为生活会很轻松。”我还看过一张她16岁时与父亲的合照,父女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Delphine几乎和Arnault-样高,纯真甜美的笑容让她看上去更像是只有12岁。Kravis说:“我想,我们或许都忘记了,当她父亲创立LVMH时,她年纪尚轻,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她父亲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老师。她是与这家公司共同成长的。”
“我从来没有叛逆期”,她笑着回答这个显然十分简单的问题。当被问及Arnault家族中是否存在哈里王子那样的人物时,她说:“我希望没有!”当然,她的好友们也从未听说过她想要从事别的行业。Delphine和她父亲一样,仿佛有种预知大卖产品的本能,部分原因(但并非全部)来自过往的经验。“这件事与理性无关”,她解释道。事实上,在我们午餐的访谈过程中,她指出唯一与专业性相关的挑战是,在招聘员工时无法预测他们是否具备这种技能。这是她父亲的天赋,“假如桌子上放着15个手袋,他会立刻走到最畅销的那款面前”,她略带诧异地笑着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