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贵阳:公益诉讼助推整顿私人影院

作者: 刘亚 丁艳红 杨方 田猛

“我没带身份证,能在私人影院包夜吗?”

“可以的,我们这有床品,能洗澡能睡觉。”对方答。

“有最新电影《孤注一掷》《消失的她》吗?”

“只要影院上映一周以上的片子,我们这都有。”对方答。

今年8月,《方圆》记者在某网站上搜索私人影院,进行咨询,一家影院老板给予了以上答复。添加该老板微信后,对方发来一个小程序,只要选择看中的环境和地址,便可以直接预订。这是一家全程自助的私人影院,最低收费是1小时50元,也可以选择115元观影9小时的套餐(包夜)。

付款后,按照老板发来的地址,《方圆》记者来到位于贵州省贵阳市观山湖区的一处繁华商业区,私人影院便藏身于一栋商住两用楼里。使用小程序可直接开门,整个过程不用任何证件、登记,与影院工作人员也无任何接触。

《方圆》记者进入房间后发现,所谓的“私人影院”里除了有床、卫生间,甚至还有厨房,当然,墙上挂着的投影屏幕显示出这里还有“影院”的功能。按老板的指导,记者很快找到了最新的电影片源,诸如正在热映的院线电影《孤注一掷》等都在内,有的是枪版,有的则非常清晰。另外,播放的影片不仅存在侵权问题,播放的内容还涉及“禁片”“限制级”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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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影院这种新兴的观影模式,因私密独立、主题丰富、随到随点迎合了不少年轻人的口味。但因其不登记、无监控、提供可躺卧的沙发床,形成高度私密的空间,不仅不利于消防以及公共安全,还为性侵等违法犯罪行为提供了“温床”。

女孩在私人影院遭受侵害

一起发生在私人影院的性侵幼女案,让贵阳市云岩区检察院检察官冯圆圆注意到了这种新兴的观影模式。

朱小羽与琪琪均为当地的初三学生。2021年7月,朱小羽在明知琪琪未满14周岁的情况下,先后两次将其约至贵阳市某区内某私人影吧、某电影公园私人影院发生性关系,朱小羽还将二人发生性关系的视频发至两名同学手机。

2021年8月,双方家长得知二人发生性关系后,共同协商由朱小羽的父母赔偿琪琪3年学费共计10万余元,琪琪父母为琪琪办理转学并不再追究此事。

2021年11月,琪琪得知朱小羽将二人发生性关系的事情告诉多名同学,并将二人发生性关系的视频发至两名同学的手机后,心理压力过大,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及双相情感障碍,产生自杀倾向并多次出现自杀行为。后琪琪及家人选择报警。

“我在办理这起案时发现,贵阳市某区内某私人影吧、某电影公园私人影院存在证照不齐、未登记备案、未登记未成年人有效身份信息等情况,且包间内无监控、设卫浴间、提供可躺卧的沙发床,形成高度私密的空间,为性侵等违法犯罪行为提供了便利条件。”冯圆圆告诉《方圆》记者,然而在性侵案发生后,两家私人影院依然正常营业,安全隐患依然存在。

私人影院“七宗罪”

“该案的发生反映出对私人影院的监管存在一定盲区。”冯圆圆表示,为此,贵阳市检察机关对辖区内多家私人影院经营管理现状进行了初步调研。

经过对多个辖区内私人影院的走访,冯圆圆发现,私人影院作为一种新型观影形式,主要以个性化、私密化的观影体验吸引消费者。影院内部被分割成多个小型包间,包间内无监控、隔音,有的还设有沙发床等可以躺卧的设施、可关闭型的内锁、可遮蔽门窗的遮帘等,形成高度私密的空间。并且,这些私人影院普遍存在通宵包夜、午夜场、24小时营业等情况,可接纳未成年人夜间留宿,且不登记身份信息,不仅不利于消防以及公共安全,还为性侵等违法犯罪行为提供了便利条件。

《方圆》记者在贵阳市走访时也发现,这里的私人影院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接近于现在的院线电影院,即门店设有前台,有大体量有版权的电影资源,由工作人员负责带客人去预订的房间观影。在一家私人影院里,记者在不少房间里都看到设有日式榻榻米、卫浴间,床品、枕头等非一次性用品,肉眼可见不干净,且没有窗户、空气不流通,一进门能明显闻到异味。房间内部可以反锁门,大部分从外部无法看到房内情况,有的房门上设有一扇小玻璃窗,可以大致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另一种更类似于网约房、民宿,从预订、观影到离开,全程自助办理,既不需要身份证登记,也不与影院任何工作人员接触。虽然号称私人影院,但里面床、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功能与宾馆酒店并无差别。墙上的一块投影屏幕显示出这里还有“影院”的功能,里面最新的电影片源基本都没有版权,属于盗版电影。

冯圆圆还表示,根据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的《私人影院、点播院线管理规定》,私人影院应当同时持有市场监督管理部门核发的营业执照和电影主管部门核发的电影放映经营许可证,并向电影主管部门进行登记备案。但是通过相关部门进行了解,私人影院证照不齐、未登记备案等情况普遍存在。

从整体情况来看,私人影院问题众多,不登记身份信息、可过夜、高度密闭、无证照、盗版、消防隐患、卫生问题可构成“七宗罪”。

开展联合行动推进私人影院问题解决

私人影院“七宗罪”背后也有行业规范不健全、影响行政监管成效的原因。据冯圆圆介绍,2018年3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制定了《私人影院、点播院线管理规定》,主要就私人影院的放映、发行活动进行规范,没有对日常经营、治安管理等提出具体要求。同时,《娱乐场所管理办法》《娱乐场所管理条例》等均未明确将私人影院列入监管范围,也没有就营业时间、设施配置、接待未成年人注意义务等提出针对性要求,监管法规滞后影响了行业的规范发展。

2022年3月28日,贵阳市云岩区检察院与对私人影院负有监管职责的职能部门召开磋商会议,针对私人影院发生性侵幼女案的案件线索,就私人影院存在的证照不齐、未登记备案、未登记未成年人有效身份信息、存在多项治安隐患等问题治理达成一致意见,并共同出台《云岩区开展对“私人影院”进行专项检查的工作方案》。

2022年6月22日,由云岩区检察院、区公安分局、区消防大队、区扫黄打非办、区市场监管局等多家单位和部门对全区部分点播影院、私人影院全面开展联合调研,针对私人影院、私人影院的办证情况、影片播放内容、客流群体等经营现状进行了查看,对私人影院及存在的监管漏洞进行了分析。

开展初步调研后,云岩区检察院联合相关部门针对私人影院监管制度不健全、执法标准不明确、未成年人保护措施缺失等群众关注的难点、堵点问题再次进行深入调研,并针对4家行政主管机关履职不到位的问题开展行政公益诉讼。

经过深入调研摸排后,几家单位再次在区委宣传部召开磋商会议,各职能部门根据检查情况提出整改意见,并给出规范化管理建议。会后,检察机关为推动相关单位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促进形成政府监管、行业自治、商户自律、社会监督的私人影院行业治理体系,切实提升私人影院行业治理水平,联合相关部门出台《云岩区关于规范“私人影院”经营的指导性意见》。

“通过出台意见,明确了各职能部门对私人影院、私人影院加强日常监管,并就规范私人影院、私人影院经营中存在的问题提出相关意见。”冯圆圆介绍,一是实行实名制登记制度,禁止未成年人进入私人影院;二是私人影院包房内不能设置床具,并要求私人影院经营者严格按照此意见对现经营场所进行整改。如今,相关部门已依法履职,切实维护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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