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圈局内人
作者: YVETTE LEE 蔡雨彤
BFRND以音符构建故事
时尚由面孔组成,被故事包装,秀场是讲述的最佳场域:闪光灯照耀、摄像机密布,名流们聚集一堂,只为一睹最前沿的创意。模特们没有台词,配乐成为了烘托氛围、传达情感的关键,同时串联起每一套造型,将在场的人拉进时装秀构筑的情境中——这是BFRND的“拿手好戏”。在Balenciaga 2024春季系列中,由他二次创作的Sous le Ciel de Paris(改编自Édith Piaf的同名单曲)几乎叩响了屏幕前所有观者的心。从柔和的钢琴曲到有节奏感的电子乐,他描述了每个人的“一天”,“ 我想让大家感到身临其境的快乐。”他说。
这是BFRND作为创作者的敏锐,也是天赋所在。不同于大多数先出专辑、创立厂牌,而后与品牌展开合作的音乐人,他的职业生涯始于秀场。身处于这个标榜“好品位”、也同样以此为准入门槛的行业,一切创作的标准都在无形之间被抬高,“对音乐也是一样。”但BFRND几乎从未让人失望,他的音乐杂糅了电子、嘻哈、民谣和古典等流派,无法被定义,却自带“场景感”,“我可以做任何音乐,但它们听起来都还是会‘像我’。”如若究其根本,或许是因为BFRND是一位“现实主义者”,他的作品听似浮于世外之境,实则植根于当代人的生存现状,“音乐就是要激发人的潜意识。它和时尚一样,关乎情感,也关乎我们所处的环境。”

ELLE: 在Balenciaga 52 高级定制系列中,你用AI技术将Maria Callas的歌剧变为了无伴奏的纯人声清唱版本。作为积极拥抱科技并运用科技的音乐人,你对于科技介入创意有什么看法?
BFRND: 在成功将Maria Callas的声音从歌剧中“分离”出来前,我们尝试用人工智能克隆她的声音,因为技术有限而失败了。即使我们能做到,也要请一位歌手唱完整首歌,再用人工智能附加上MariaCallas的声音。所以当你听到人工智能翻唱的歌曲时,它或许并不是完全由人工智能生成的,总有人会作曲和演唱,人工智能再在此基础上配音。很多人都说人工智能会摧毁这个行业,但事实并非如此,没有人类,人工智能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们无法24小时都在工作,所以它可以成为帮助我们的工具。
ELLE: 你从2017年开始为Balenciaga制作秀场音乐至今,品牌的每一季都在发生变化。在变化之下,你一直坚守的内核是什么?
BFRND:其实对我来说,一直在变化是好事,这是让我进步的方法,因为我不能始终待在“舒适区”,否则一切都会变得乏味。在我最初为Balenciaga制作配乐时,我是个初学者,但是品牌的变化却映射出了我的成长,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无论做什么类型的音乐,都一定要有“我”的存在,这可能是我感受事物的方式,也可能是我创作的直觉——这是我一直坚守的。
ELLE: 你在中国已经拥有了一批粉丝,之后是否会考虑来中国开音乐会或与中国设计师合作?
BFRND: 有一次,我的朋友在中国的某家买手店里听到了我的歌,发消息和我说自己非常感动,我也完全没想到,中国竟然有人认识并且喜欢我。如果有可能,我想来中国开音乐会,也不仅是和中国的设计师合作,也可能是各行各业的创意人士。
ELLE: 为什么会在中国的社交媒体“小红书”上开设自己的账号?
BFRND: 这个账号是我自己创建并运营的,小红书上有很多前卫、时尚的中国年轻人,我很爱看他们的穿搭。虽然红毯造型经常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但社交媒体上大家的穿搭也不比前者差,他们不抗拒新的审美,也不惧怕新事物,这一点我很欣赏——这或许也是中国年轻人喜欢我音乐的原因。加上我在Balenciaga的社交媒体部门工作,管理品牌在各个平台上的账号,需要去了解更多,所以我会在自己的小红书账号上分享穿搭,看看大家的反响如何。
ELLE: 你是如何在音乐中制造“场景感”的?
BFRND: 我会把音乐和生活联系在一起。我们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条直线,它总是“忽上忽下”,你可能会快乐,也可能会悲伤,或者没有任何情绪。我在音乐里也是这么做的,先描述一段美好的时刻,突然出现的是一段激烈的音乐,之后又会是另外一种——其实这就是现实生活的样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
ELLE: 在做秀场音乐时涉及很多“二次创作”,你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让原曲和自己的风格相融?
BFRND: 我会试图让这首歌成为我的发明。我不会刻意模仿原作,而是尽可能地去理解、消化它。就像表演一样,演员也要努力让自己和角色融为一体。我会把它们放置于我的生活中,又或者说是让它们变成我的生活。
ELLE:“ 创新”是每一位创作者的命题,但如今的时尚界似乎不再有“新意”了,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BFRND: 很多人都喜欢说,“谁又在做同样的事情”。
但以Balenciaga为例,大部分人都并没有真正了解过Demna的工作,如果他们了解,就知道Demna一直在做新的事情。“创新”并不意味着就要“革命”,那些能够让公众兴奋的事物,其实就是“新”的。
ELLE: 你说过要推出自己作为独立音乐人的法语专辑。BFRND以及更多的自我表达是否是你日后音乐探索的重点?
BFRND: 我的第一张专辑讨论了“我是谁”,所以融合了多个流派的风格,如果我只做流行音乐,那就不是我了。当你听这张专辑时,你就会明白什么是BFRND,这也是我目前和今后会一直探索的方向。


娄轶哲:面孔遴选师
时尚由一张张面孔组成。设计师以缪斯为蓝本进行创作,模特在秀场上演绎前者的想象,勾起台下观众的拜物欲——他们看见并走向彼此,让这个行业环环紧扣。在这条凝视与消费的链路背后,是“选角导演”(casting director)将这些面孔输送到台前,“是市场需求和审美风向决定了时代的选择。”这是娄轶哲多年来的经验之谈。
在成为选角导演之前,娄轶哲从未想过自己会进入时尚行业,“大学的专业是商科,连Giorgio Armani都不知道是什么。”他自嘲道。留学归国后,娄轶哲的第一份工作是会议同声传译,“不用坐班,报酬高,能接触到各行各业。”他也因此接触到了龙腾精英模特经纪公司,得益于语言上的优势成为了一名经纪人,主要职务是沟通中国和欧美市场。刚入行时,他是一张没有任何预设的白纸,书写什么内容、如何书写,完全由好奇心驱动,“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是这些男孩和女孩登上时装秀?”他观察身边的每一位模特,再根据品牌的视觉形象和目标客群反推,逐渐构建了一套自己的评判体系,“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做了近8年模特经纪人后,他正式转型为选角导演,“要做到看见一个人素颜的样子,脑海里就有他(她)化完妆、走上秀场后的场景。”这是选角导演应该有的敏锐感知,在看过上百乃至上千张面孔后,迅速帮品牌找到属于他们的正确“答案”。但由于国内的时尚产业仍处于发展阶段,体系尚不完善,选角大多由秀场导演和制作团队一手包办,娄轶哲是为数不多选择往里“钻”的人,“行业内比较成功的选角导演,可以将‘人’与设计师或造型师的理念恰到好处地结合,给出一个所谓的‘分界线’,让大家知道这品牌就属于这种气质的人。”
ELLE: 模特经纪人的工作经历对你成为一名“选角导演”有什么帮助?
娄轶哲: 在龙腾精英的时候,要帮模特筛选工作,也经常要去国外出差。在用邮件和对方沟通时,发现有的品牌是会指定选角导演的,我当时就很好奇这些人到底在做些什么,有了一个初步认知。做模特经纪人还要不停地观察,观察人、行业内部的动向和外部流行的变化,所以我会经常看时装秀——这都为成为一名“选角导演”打下了基础。
ELLE: 选角导演对时尚行业而言的重要性体现在哪些方面?
娄轶哲: 其实“选角”并不是一个新的概念,是从影视行业传来的。早年间,选角这个工作并没有独立出来,国外大多是由制作公司提供一站式服务,后来才逐渐细化,不同职能的人各自跳出了固定的体系,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内深耕——所以重要性也就体现在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一点上,整体也更加高效。
ELLE: 在为品牌秀场和时装片选角时,如何平衡品牌需求和个人主观审美?
娄轶哲: 这也是我一直在探索的事。在理想化的情况下,我是希望能尽可能压缩主观审美的。又或者说,我们的主观判断力应该以对方的诉求为主,成为幕后的第n只手。但坦诚说,最难的是找到大众审美的基准线,举个例子,偏大众和过于大众也有很大区别。有时候客户会给我一个形容词,比如“韩流”,当我按照他(她)的诉求去找了模特后,对方又会说完全不符合预期——我们无法改变客户的认知,只能转化个人偏好。但我会遵循自己的选角方法,将选择的模特按照逻辑排列组合,在脑海里想象他们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如果你的“判断点”和脑海中的画面一致,那就证明选择基本没问题。
ELLE: 如今获取信息的渠道非常多,很多品牌会自己承担“选角”工作,这是否会从一定程度上取代选角导演的工作?
娄轶哲: 其实无论是找选角导演,还是内部承担这个工作,核心目的都是实现品牌的目标。而品牌自己选择模特这件事,和品牌直接把工作丢给选角导演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要看这个人在内部还是外部。
ELLE: 你认为哪一次的秀场选角经历是成功传达品牌理念的?
娄轶哲: 之前在上海举办的Louis Vuitton 2022春夏女装系列。因为Louis Vuitton的衣服包容性很强,稍微矮的女生也能穿,所以品牌给了我很大的灵活度,整场秀的呈现也更贴近Louis Vuitton在国外的水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