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是最柔软的荆条(外一首)等
炊烟是最柔软的荆条(外一首)
熊衍东
像微风一样柔软
像细细的春雨一样柔软
像儿时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一样柔软
炊烟的荆条柔软地抽在我的身上
像牧羊姑娘轻轻抽在羊羔身上的牧鞭
让人感觉惬意和舒心
每一次回乡,都想让炊烟抽一回
那是母亲喊吃饭的声音
那是厨房里飘出来的饭香
那是一个游子走出故乡后回头瞄一眼的余光
那是跑遍了大江南北
还是最后扑进故乡怀抱的冲动
故乡舍不得用荆条抽我了
炊烟越来越淡,越来越飘得遥远了
只是春天的荆条,一插就发青了,照样有炊烟的味道
时光的碎片
有时是一瓣雪花,有时是一块鳞片
有时是一片树叶悠然地落下来
一朵野花无声无息地凋谢
一幢楼房玻璃反射的光芒
很快就滑过去了,一只鸟嘴里衔着的音乐
像一场雪一样纷纷扬扬
我只是停息了一下
只是在一件事情上打了一下愣
时光就破碎了
一生由多少时光的碎片拼凑
熊衍东,湖北省天门市人。已在《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潮》《绿风》《扬子江诗刊》《草堂》《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歌数百首。诗作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三叶草》《平原上的竖琴》等6部。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
响沙湾,悠远的呼麦
秋石
黄河腰带上的金纽扣
带喇叭的沙丘,这里的沙子会唱歌
响沙湾,一粒沙,一粒颤动的音符
一片浪漫沙海,就是一座金色大厅
库布齐拉开雄浑、苍茫的序曲
风的手指,拨弄太阳的琴弦
在悦耳的旋律中,饮一碗乳白的月光
给每一颗跳动的心,安上引擎
沙丘上的人,张开飞翔的翅膀
牵一匹骆驼
千年的丝路,从脚下延伸
蓝天白云的穹顶,落日浑圆
每一粒沙,都用母语来倾诉
从一粒沙的内心,我听见了悠远的呼麦
秋石,安徽无为人。安徽省作协会员。在《诗刊》《草原》《青海湖》《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100万字,曾获第二届刘半农诗歌奖、第三十届“东丽杯”孙犁散文奖、第三十一届“东丽杯”鲁藜诗歌奖等。
柴达木盆地(外一首)
马萧萧
至美莫过于花。花的形状,大多像个聚宝盆
同样是盆,人家如花的四川
盛的是天府,而你柴达木
盛着干旱、寒冷,盛着强风、戈壁
好在还盛着自己苦苦修来的
铁、铜、锡等矿物,以及盐和石油
这是在七月,我看到一对放蜂的夫妇
正与几个游客,畅饮青稞酒
突然感觉,这些金灿灿的油菜花
是从南方借来的
借了好几个月才借到手
黑山谷
我佩服那些修成正果的人
心中虽也藏有峻岭、飞瀑、云海、栈道、浮桥
但面对这么多峡谷穿越者、漂流观景者
攀岩探险者、野营露宿者、垂钓狩猎者
还是甘于在自身的谷底,同半山腰一朵
映于溪涧的蜃雾,研习半人半神的游戏规则
马萧萧,湖南隆回县人,现居兰州,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文集、古籍译注、画册20余部。曾获首届中国十大校园诗人奖、首届中国十佳军旅诗人奖、首届甘肃诗歌八骏、首届中国人民解放军出版奖、首届黄河文学奖、首届《飞天》十年文学奖等奖项。
蔷薇记
郑春
满山槐花皆已落尽
谁知道,仅仅一株僻处的蔷薇
便能接续那开放的盛景
像整个夏天,都在这面墙上燃烧
像它抓住的每颗石头,都将被烧成火炭
谁知道一株孤独的蔷薇,何以如此用力
拼命把所有香气吐出
身体里隐藏的猛虎
是经历了寻找还是重生,秋风起时
它将会挣脱还是蛰伏?
此刻,有蜜蜂正在采吸时间里的蜜
每一秒都甜得要死
而谁知道那些繁花深处的刺
是生于痛,痒,还是悲伤
长满刺的时候
是最坏的,还是最好的时光
郑春,满族,70后。作品散见于《四川文学》《山东文学》《飞天》《诗潮》《诗林》等刊。曾获《诗歌周刊》年度诗人和博鳌国际诗歌奖等奖项。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协会员。
亲爱
黑马
我在筑建心灵的城堡
安置桃花、雨水以及内心的松涛
山川秀美,北国与江南
都被你唤作亲爱的
你的小虎牙,你的小脾气、小火焰
那些无邪的笑声
也是被你挤爆的音符
看那个制造梦幻的人,发着高烧
你伸出炫彩的指甲
闪着妖精的媚,烘托得月色怆然
红尘崩溃
我知道,只要风儿轻轻一吹
一切都显得措手不及
宣纸上的你已变幻成一条透明的河流
你的发髻,水蛇的细腰
统统倒在我的怀里
黑马,本名马亭华,江苏沛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集《苏北记》《黑马说》《煤炭书》等6部,散文诗集2部,诗学随笔1部,曾获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万松浦文学奖、鲁藜诗歌奖、唐刚诗歌奖。
月亮啊
甄甄
在你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之前我是
爱你的。以先我夜夜梦着你破云而来
我不追逐,我按忍着追逐的脚步
把清辉紧紧按在梦中—夜的最深处
我总以为是雨最好落入峡谷;是雪最好铺在山顶;是星星最好挂在窗口……
当北风的嗓子被枯木割开,囤积的
云撕开裂缝,月亮啊,你不该从
梦里走出来。当你把我也从黑暗里
拉出来,我的心随着你从亏空,到满盈
甄甄,70后,诗歌小说散文作品略有发表。
影子面具(外一首)
陈末
我不要这样的影子困住我
它有我的属性,我的黑,我的脸
有着轻易就能被你认出的皮肤和微笑
我不要这样的皮肤困住我
烫金一样的颓废围着我旋转
让我承认金子也害怕冬天
我也不要和煦的春风吹拂我
我只要那些缓慢而迟疑的吻
像画不出的月光在流淌
我也不要这样的手指握住我
那温度,只够呼喊出我的名字
只够赶走我的恐惧,我的冷
我那令人厌倦的笑……
其实,我想要的不是你,也不是我
我只想要一个干净的影子
它和我一起撕下虚无
像是你冲出面具撕开我
我看见了你的眼睛
你端坐的身影如一轮月亮
黑暗在此坠落成月光
烂围巷的捞仔就这样坐着
嘴唇上的胡须像夜的海岸线
你扶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如月光扶住飘摇的南方
没有人知道你与夜晚存在的秘密
连秘密本身也变得飘摇不定
而我忽然就看见了你的眼睛
绝望的绳索伸进两座悬崖绝壁的顶端
你一定是在搭建着什么索道
或者正在制造透明的玻璃栈道
在西村,在烂围巷,在高架桥下
你编织时间……并敲响城市的钟摆
我看见你正在眺望每一个过客的眼睛
就像一座单体悬崖眺望着满山的雾气
陈末,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二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有作品发表于《当代》《花城》《中国作家》《四川文学》《青年文学》《青年作家》《作品》《星火》等刊。曾获奖项若干。
绘画大师(外一首)
宫保红
河边一行行垂柳标记自己的所见所闻
田野五千岁,村庄五百岁,我五十岁
那么多庄稼成熟,一次次地
季节合一次眼的功夫
村庄盛装一次的功夫
我身高长一寸的功夫,一年年地
那么多瞬间,那么多颜色恰如其分
先灰又绿再黄后白,世界伸了伸手指
人间每一个时刻都美得晃眼
绘画大师如此生动,摄人魂魄的想法
从不用笔
月烬无声
穿过鲜花的香息,踩过河水
一条村庄的小路是月光婉转的歌声
皎洁,微微清凉
月光吻过山峦的锋芒
月亮下面是故乡,这个时刻
村庄起伏的呼吸催促田野的拔节
我们的祖先无声游走
用心打理每一棵欢乐的庄稼
他们高大的身影惊乱一阵阵虫鸣
窗台前的月亮长着灵巧的手
孩子的额头,鼻梁,嘴唇,都是她爱的
夜晚种满欣慰
黎明前的月亮又看了村庄一眼
宫保红,河北保定人,河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选刊》《诗歌月刊》《青春》《散文诗》等刊,主要从事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写作。
在果园读博尔赫斯
半峁
锄头在五月的杂草身上
建立了它人生锋芒的自信
我看见绿色的风,在黄土高原上野蛮生长
如此喜悦,一个人
收获一段适合自己的时光
这个下午我在我的果园
认识一位探讨造物主的思想家
我比自己的影子更寂静
穿过纷纷扰扰的贪婪*
这个叫博尔赫斯的阿根廷人如是说
我确定这是在提醒,抚慰
我们这些生活中失意,渴望爱情的人
我也明白,我的人生是这
刚生长发育的苹果,需要宁静自得
*出自博尔赫斯的《宁静自得》一诗
半峁,本名王军孝,1990年生,甘肃天水秦安人。作品散见于《诗刊》《飞天》《诗选刊》《滇池》《散文诗》等刊。
生活的底色
许登彦
人到中年,岁月的风尘
在我的身上结满了一层硬痂
在每一次的岔路口
我慢慢转过身,一次次看见
生活的底色和本相
命运如同一片飘零的树叶
被风吹着吹着,就失去了重量和方向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过江之鲫
我也和他们一样,奔跑和挣扎
踯躅在这个摇摇晃晃的尘世
有时候走着走着,一些人
就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直至他们的身影像一滴水
消失在黑暗大海的尽头
而另一些人,还在我身边走着
却已被欲望这只怪兽,撕咬得面目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