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机灵

在北方民间，一般将耍小聪明、炫耀自己的机敏或才能，讥为“抖机灵”。抖机灵，融傲气与轻浮于一体，素来受人青眼少而白眼多。倘若有人抖机灵太过分，不光引祸上身，甚至有性命之虞，即便是动物，也为某些人所不容。

《庄子·徐无鬼》载，吴王登上一座猴山游猎，一群猴子看见后，几乎都惊慌地四散逃跑，隐藏在荆棘丛中；唯独有一只猴子，却扬扬得意地跳来跳去，故意在吴王面前抖机灵。吴王拿起弓箭向它射去，那猴子敏捷地把飞箭接住，一连躲过三箭。箭法出神入化的吴王，顿感奇耻大辱，于是大怒，下令左右侍从一齐放箭。矢如雨集，即便猴子再灵巧，也避闪不及，中箭惨死。吴王意味深长地说：“这只猴子炫耀自己的灵巧，仗恃自己的敏捷，在我面前骄傲十足，结果惨死。警惕呀，人还是收敛自己的傲气吧！”

猴子生性顽皮，尽管抖机灵并无谋私利之动机，也不妨碍谁，但它抖机灵选错了对象，骄横霸道惯了的吴王岂能容之？猴子确有几分灵气，但不过是耍小聪明罢了，一箭射来不知逃逸，显然是只抖机灵的笨猴。当然，吴王杀猴自然是给人看的，无非展示王之威势不容挑战，哪怕动物也不例外。

其实，即便高智商的才子，习惯了抖机灵，其结局也不比那只猴子好多少。三国时期，曹操的主簿杨修可谓聪明绝顶，但是，他最爱抖机灵，而且不分轻重，不分场合，口无遮拦。某日，曹操面对孝女曹娥碑背面的八个字，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杨修“可知其意”。杨修答：“其意浅显，我已知晓。”那股得意劲儿，尽显轻浮。杨修正欲卖弄，曹操摆手制止，意思是还是让我自己想答案吧。又走了30里，曹操终于悟出那八个字的含义，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的才智与德祖（杨修字德祖）比，竟然差了30里！”其余诸如“阔字解谜”“一合酥”的故事，皆为杨修抖机灵的例证。

当然，在小事上抖机灵，也算增了乐趣，总不至于丢脑袋。然则，在有些事上是不可抖机灵的。在汉中之战时，曹操曾以“鸡肋”为口令，杨修据此断定曹操欲撤兵，还四处散播，鼓动军士收拾行囊。此外，杨修还在曹氏继承人问题上抖机灵，不断为曹植出谋划策，甚至私下起草曹操遗令，最终丢了脑袋。

民间的抖机灵、耍小聪明，常常掺杂着欺骗、谎言和占便宜。有的人做事怠惰懒散、逃避责任；有的人投机取巧、玩弄规则；有的人善于狡辩、唯利是图。自古至今，抖机灵大多不受待见。如果对爱抖机灵的人委以重任，恐怕他们将来会误大事导致祸患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