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1988
作者: 胡子妹那年我从西南小镇考到上海,在舍友鼓励下参加校园十大歌手比赛,清唱关牧村的《吐鲁番的葡萄熟了》。我那未见过世面的自信心怂恿我在第一段走音后,还恳请观众说“我重新唱一遍”,顿时被呼啸的嘘声淹没,主持人几乎从我手中夺走了话筒。这份自信心坚持到下一位上海籍女生演唱《粉红色的回忆》,我发现表演还要有伴奏,还要有随着身体摆动的牛仔衣,还有披肩发,甚至还有伴舞,几乎复制了明星的歌声,“压心底压心底难忘记”,引燃全场。我那看春节联欢晚会自学练就的“毛坯歌声”,只有小镇的真诚和无知,不过,伤害性并不强,无知者无畏。
韩剧《请回答1988》里的豹子女士和娃娃鱼都有歌唱梦想,在参加全国歌唱比赛预选中,刚唱一句,就被评委示意“辛苦了”而淘汰。屏幕里的尴尬如同我的1988,我能回答。
那年我刚考上大学,爷爷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我一直用手去擦拭,白沫源源不断,第二天爷爷因脑出血去世了。书本和父母都没有教我如何面对死亡,我躲在医院角落哭了一会儿,在葬礼上想起:有次我拎块肉去看独居的爷爷,突然低头发现一条狗跟着肉一路与我同行,我被吓得不轻,因为我很怕狗。大学生活很快让我忘记了失去,只是偶尔会想,要是爷爷还活着,我要给他买大块的肉,让他吃个够。

《请回答1988》里德善奶奶突然去世,葬礼上,看不出后辈们有多悲伤,仿佛只是一场聚会。直到德善的大伯从国外回来,德善的爸爸才宣泄自己的情感。原来没有依靠的大人不是不伤悲,而是不敢哭。看到该幕时女儿侧脸望我(一般在剧情跌宕时),先嘲笑了一声,然后默然地给我一大团擦泪的纸:“妈妈也会哭?”
那年高考填志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化学专业,也是基于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自信心。我成长的环境是国营大厂,享受着分房、发米、发皮衣的生活,靠的是厂里那高耸的造粒塔。此地地理资源是天然气,以此为原料生产的尿素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紧俏商品。去年我给父亲扫墓,站在山头墓碑前,发现父亲的墓碑正望着那个造粒塔,心里一紧,这是天意。山顶有风,正好,吹走眼皮夹不住的那颗泪珠。
《请回答1988》里,德善爸爸等在女儿外出求学路过的转弯处,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零花钱塞给女儿,“要买肉吃哦”。刚刚够的经济条件在三个孩子谁能吃冰激凌、谁能吃煎蛋、谁能买新鞋的争吵中拮据地平衡着。为了吃到一根冰棍,我曾等在父亲上班路过的墙角,等他塞给我一枚五分硬币,偷偷地。
电视剧《请回答1988》中有太多平凡的生活、太多催泪的细节,没有逆转、没有车祸、没有抱错孩子、没有白血病、没有心机女,要怎么回答1988?仔细看,你可以看出来,那就是“青春”,人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