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与湛蓝

作者: 臧蔓

德国汉堡的秋天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会儿太阳,一会儿雨,或是下太阳雨。太阳很足,雨很大,切换得非常随意。明明碧空万里,阳光和煦,可下一秒就会突降暴雨,为大地来一场激情式的浇灌。

初到这里,我没有带伞的习惯。明明是在大太阳天出门,可刚出去没五分钟,就赶上瓢泼大雨,只能往家跑。回来时,已浇成落汤鸡。从小在海南长大的我,也会偶尔碰到太阳雨,出太阳时下的雨不会太大,太阳也不会很足。可是汉堡的太阳雨非常特别,明明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可就在瞬间暴雨如注,无从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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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打着伞出门还是非常惬意的。汉堡的秋色是五彩缤纷的,不论是市中心的商业区,还是郊区的小路,都被颜色绚烂的大树围绕。阳光中的雨水将天空、房子和树木冲刷得闪闪发光,空气中透着七彩光斑。

有时,接连几天都不下雨,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的秋风带有一丝凉意,但非常柔和。清风拂过,金黄的落叶夹杂着其它暖色,如雨般落下,将大地层层包裹起来。踩在布满落叶的小路上,能听到叶子发出的细碎声响,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自然清香,能感受到变化无穷的色彩在心里荡起的喜悦。

没有什么比秋天的午后去湖边散步更惬意的了。汉堡的水系非常发达,我住在郊区,旁边有一个天然湖,我非常喜欢在那里散步。顺着小径,渐渐远离公路,清冷的空气安静极了,远处传来溪水流淌的声音。我寻着水的声音,跨过一座很小的拱形铁桥后,视线逐渐开阔起来。只见一片湖面平躺在前方,周围是色彩斑澜的树林。天空蔚蓝,映衬于湖面,投射出独特的湛蓝。

树木的倒影停留于湖与天之间,如一抹重彩晕染于纸上,跳跃的颜色融合一处,给视觉留下意想不到却恰到好处的舒适感。阳光穿过远处的树林,流淌进湖里。光斑在水面荡漾,闪烁出点点金光。偶尔有些黄叶随风飘散,缓缓地落于水面,涟漪荡漾开来。

野鸭悠闲地游弋于湖面,它们偶尔列队前行,在水面留下一条细长的波纹。或是四散开来,独自享受秋日的午后,它们将头探入水中,啄食水草。时不时的,湖面传来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无数细小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一串串珍珠。野鸭们的嬉戏使平静的湖面掀起一丝波澜,为宁静的湖面点缀着生动和灵气。它们是这片湖面的主人,如精灵一般送给湖面一支生命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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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湖边的小路漫步,脚下是柔软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新叶压着旧叶,渐渐融入泥土,回归大地。小路一旁,是大片的树林,高耸的大树探向湖面,为小路加了一个金色的蓬顶。叶片随风起舞,像是在与湖水窃窃私语,或是低声吟唱一首悠长的诗。湖上的风带来清香,混合于落叶化成新泥的气息,吸入肺腑,仿佛整个人都被这清新的空气洗涤了一番。

风有些冷,但并不影响我在美景中散步的好心情。我思考着接下来要在这座美丽的城市生活一段时间,便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也有一丝不安。我已习惯到处旅行,但在异国他乡真正安顿下来,住上几年,这还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在人生的第四十年,选择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汉堡的秋天,如此惬意,也许接下来的冬天、春天,以及夏天,将带给我别样的惊喜。漂泊的生活为我带来感官和心灵的刺激,我想正是因为这样,我喜爱这种感觉。

小路上,散步的人并不多,有一对老年夫妇从我身边经过。他们拉着手,看上去身体非常好,穿着冲锋衣,步履稳健,身边跟着一条黑色拉布拉多,毛发油亮。他们低声交谈,偶尔相视一笑,眼里似乎映着往昔的回忆,又似乎写满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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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的年轻人从我身后经过,运动衣衬托出他们结实的身体。他们戴着耳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还有一些骑车的人,他们有些匆忙,显然是从大路上来的,在此抄近路去往其他地方。他们将噪杂瞬间带入了这片静谧,又很快离开。瞬间,树林恢复了宁静。

我站在木质栏杆处,望向湖面,任湖上秋风轻拂面颊,带来一丝凉意。秋天的湖面有着一种魔力,一切疲乏随风消逝,浓重的色彩转换为激情,涌入我的内心,带给我一种既平和又敏锐的状态。这片自然的景色像是一个容器,注入了深沉的生命力。秋色中的湖水像是一个来自自然的启迪。无论是偶然路过此地的人,还是喜欢驻足于此的人,内心或多或少都吸纳了一些力量,变得舒展放松。

这可能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所传达的意义,无论你是偶尔经过,还是停下里歇息一段时间,你都能从这座城市的自然中,看到一些惊喜,或是得到心灵的滋养。如今在这一团秋色里,往昔的欢乐记忆被眼前的美景勾起,而往昔的那些痛苦与遗憾,似乎微不足道,已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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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汉堡这座城市,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或许,故事是关于春日的嫩绿、夏日的热烈和冬日的寂静。但在此刻的秋天,我感受到了时光流逝的温柔,它们都化作一片宁静,融进了这片金黄与湛蓝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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