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绽放的“法兰西玫瑰”

巴黎圣母院是法国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也是该国宗教、政治和民众生活中举办重大事件和典礼仪式的场所。它作为与卢浮宫、凡尔赛宫、埃菲尔铁塔齐名的旅游胜地，不仅是法国的瑰宝，更是全人类的文化财富。

然而，就在5年前，一场大火烧痛了世界，巴黎圣母院的尖塔在大火中倒塌，玫瑰花窗、拱顶等严重损毁。但好在，现代科技中的3D建模、虚拟现实等技术为人们重新修缮巴黎圣母院提供了有力支持。下文就为你讲述巴黎圣母院的前世今生与重生之路。

哥特式教堂之美

巴黎圣母院坐落在“浪漫之都”巴黎塞纳河中的西岱岛上，始建于1163年，已经历了800多年的风霜雨雪。建筑作为一种凝固的艺术，与社会文化密不可分。巴黎圣母院前留有宽阔的、供人们聚集的广场，它是宗教与公民生活的纽带。游人站在广场前，都会被其超人的宏伟尺度和空间效果所吸引，这种宏大规模也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信徒对神的虔诚敬仰。

巴黎圣母院内的大教堂享誉世界建筑和艺术史，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那么，什么是哥特式建筑呢？简单来说，高而且尖，屋顶、塔楼、扶壁和门窗等以尖塔或尖券来结束，是哥特式建筑的最大特点。这样的建筑风格在巴黎圣母院上的直观体现便是拱顶较轻，不像老式拱顶那样低矮沉重，同时窗子敞亮，室内光线充足。从外观上看，给人一种热烈向上的感觉，从内部观赏又简洁明快。巴黎圣母院正门内是长方形大教堂，教堂内正殿高于两旁的附属结构，一座尖塔兀立屋脊，高耸入云。塔高约90米，塔上还有一梭形尖顶，顶端是细长的十字架，远望似与天际相连。堂内大厅长约130米，宽约50米，可放千张木制长椅，容纳近9000人。

由于在设计建造中采用了尖券、尖拱和飞扶壁，教堂的内部空间更加高旷。尖肋拱顶的推力作用于四个拱底石上面，又具有向上的视觉暗示，表现了一种特殊的美感。骨架券和飞扶壁构成了哥特式教堂的建筑结构，可以在不同跨度上做出矢高相同的拱券，使得拱顶的重量变轻，交线分明，减少券脚的推力。哥特式教堂结构体系的基本结构单元是在一个正方形或矩形平面四角的柱子上做双圆心骨架尖券，四边和对角线各一道，屋面石板架在券上，形成拱顶。飞扶壁由侧厅外面的柱墩发券（利用块料之间的侧压力建成跨空承重结构的砌筑方法），平衡中厅拱脚的侧推力。巴黎圣母院的尖塔在大火中烧毁坠落，砸穿了拱顶，整个屋顶也燃烧殆尽，但并没有引起全部墙体的倒塌，就是因为哥特式建筑巧妙地使用飞扶壁分担受力作用，使各个建筑单体之间保持了相对独立的稳定性。

教堂装饰细部也都用尖券做主题，建筑风格与结构手法很好地结合了起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这样的构造设计，形成了哥特式建筑高耸的竖向设计与灵动的雕塑形式，展现了向上空飞跃的磅礴气势，显得超凡脱俗、别具一格。三个门洞之上是一长条壁龛，也称“国王长廊”，排列着28任帝王雕像。中间一层往上，有一扇巨大的圆形“玫瑰窗”，直径约10米，窗下有圣母怀抱圣婴像。再上是一排雕花石柱，支撑一层阳台，把两侧塔楼连成一体，其中之一就悬挂着《巴黎圣母院》中加西莫多敲打的那口大钟—“玛丽”大钟。整个厅堂庄严华丽、幽深肃穆，再加上建筑内大型的彩绘玻璃窗，在光线的摇曳下，人们在教堂里会感受到一种神秘壮阔的气氛，宛若脱离尘世、置身天堂。

闻名遐迩的《巴黎圣母院》

然而，在历史的长河中，巴黎圣母院却险些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爆发，巴黎圣母院的彩色玻璃窗被暴乱者摧毁，大主教区也被烧毁，面对已残破不堪的巴黎圣母院，当时的巴黎行政长官为了城市以后的发展，提出了整体的现代化规划方案，并拟定了一系列将要被拆除的文化古建筑，巴黎圣母院不幸被列入其中。

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法国著名文学大师雨果享誉后世的浪漫主义长篇小说《巴黎圣母院》诞生了。相信很多人对于巴黎圣母院的了解都是始于此书。雨果将这部巨著命名为《巴黎圣母院》，一是有赖巴黎圣母院本身的历史地位，二是出于保护这座建筑的目的。该书出版后迅速引起轰动，引发了全社会对巴黎圣母院的关注。19世纪的法国动荡不安，破除“罪恶和迷信”古迹的言论甚嚣尘上，然而雨果并不赞同，他认为，建筑绝非单纯的木石本身，在实际用途之外拥有美的属性，一座建筑属于它的主人，而建筑的美则属于所有人。正是对这座“石头交响乐”的长期关注爱护，促使雨果创作了《巴黎圣母院》这一不朽的经典名作。

传统与现代维修技术的融合

2024年巴黎奥运会开幕在即，维修团队正如火如荼地加紧修复巴黎圣母院。这座教堂是典型的以木、石为主的古建筑，修复类似古建筑时，一般需要开展哪些工作呢？

一般而言，古建筑往往也是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修复前往往需要开展价值评估、研究调查、制订保护策略等工作。还需要遵从四个原则：“最小干预原则”，即尽可能避免附加修缮措施对文物本体的影响，尽可能做到“原汁原味”；“可追溯原则”，即修缮采用的材料应具有可识别性，且应与原材料相互协调；“真实性、完整性原则”，即最大限度地保存现存实物原状与历史信息；“使用恰当的保护技术原则”，即应当尽可能采用传统工艺，在科学、有效基础上加强文物的长期保护。

2019年8月5日，由独立出版公司GoArchitect举办了一场“人民的巴黎圣母院设计竞赛”（The People’s Notre-Dame Cathedral Design Competition），两位中国设计师蔡泽宇和李思蓓的作品“巴黎心跳”（PARIS HEART BEAT）夺得了冠军。虽然巴黎圣母院最终还是遵从了“最小干预原则”维持原样修缮，但这仍然表现出了两位中国设计师优秀的专业能力和对世界文化遗产保护事业的热情。

为了更好地还原结构原貌，三维激光扫描、无损检测、建筑信息模型（BIM）等新技术已被充分应用于文物及古建筑的实体与虚拟修复当中。如通过三维激光扫描，建立从结构整体到构件的三维立体精细化模型，或利用红外热成像、三维应力波等技术和相关设备探测结构或构件的残损特征信息，修复巴黎圣母院也运用了这些技术。实际上，早在2015年，美国瓦萨学院建筑与艺术史副教授安德鲁·塔隆便完成了对巴黎圣母院的扫描工作，包括扫描各个角度的建筑全景、细节图片，以便制作巴黎圣母院3D模型，让其在数字世界“永生”。而在2019年火灾之后，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又主导了“数字圣母院”计划：来自地质、物理、化学、考古、历史等多个学科领域25个实验室的100多位研究人员和专家通力合作，对建筑的整体和细节进行了信息采集，以建立一套更加完整的3D数据库。打造“数字圣母院”的意义，不仅在于可以让宏伟的建筑与珍贵的文物在数字世界中永存，还可以随时为其提供修缮资料，让古老的巴黎圣母院“常换常新”。

这座哥特式艺术杰作中绚烂的玫瑰花窗、气势恢宏的拱顶与19世纪建筑师欧仁·维奥莱-勒-杜克设计的高耸尖塔一直是其最令人瞩目的标志，而它们都在火灾中受到严重损毁。修复工作任重而道远，这项艰巨的工程离不开人们的热爱与坚守。

工作初期就面临重重挑战：人们需要身着隔离防护服清理燃烧后的屋顶铅皮，清空、清洁大教堂，加固火灾后摇摇欲坠的地方，而2019年开始的疫情又使修复工作遭到了延误。法国总统马克龙于2020年7月批准了教堂重建计划，修复的第一步—拆除和加固阶段就花费了2年时间，2021年，对于巴黎圣母院主体结构的修复工作才正式拉开序幕。

在修复木质结构的过程中，人们为巴黎圣母院筛选了1000棵橡树，这些木材将用于重建被大火烧毁的大厅与尖顶框架。修复团队又用橡木加工建造了35个桁架和22个半桁架，每个桁架高度都达10米以上。工匠从粗略整形开始，先用机械锯切开原木，再用斧头将之手工加工成梁，从而保证木架表面材质接近建筑原貌。

由于每个原始桁架的形态都是独一无二的，为了准确制作每个工件以及在整体结构中确定它们的安装位置，工匠在地面上对每个桁架都进行了全尺寸的模型校对，以保证安装时能完美对接。最后，他们还要对一批6个桁架（2个主桁架和4个次桁架）进行测试组装，通过檩条使之相互连接成一个完整的跨度开间。经过所有这些程序之后，它们才会被运送到大教堂，在那里组装并安装在拱顶上方。

在修复石质结构的过程中，为了尽可能地还原，需要找到中世纪同款石材。在火灾中，15%的教堂石质拱顶遭到破坏，而巴黎圣母院的石材大都源自12世纪的巴黎石灰石采石场，想找到修复所需的石材本就十分困难，更何况需求量也大到惊人。研究人员在对教堂里的石块进行取样后，几乎翻遍了全世界的古建筑和采石场，才从6000多个样品中找到了颜色、性能、成分都接近原款的石头。工匠还要采用古代工艺对这些石材进行“做旧”，才能使它们与建筑中的其他石材看上去一致。

为了遵从“最小干预原则”，同时增强石材之间的稳定性，修复中尽可能地采用了和当时一样的砂浆，这种砂浆的硬度比水泥软，这样可以使建筑物在受到冲击时只导致砂浆接缝处变形，而砖石不受损。

在修复过程中，人们还发现巴黎圣母院的墙体结构中用了大量订书钉型的铁钉连接各个砖石，若不是教堂被烧毁露出顶部墙体，人们可能还难以发现这一技术。经专家研究，巴黎圣母院是西方最早使用“铁订书钉”技术的建筑之一。而采用“铁订书钉”或者是嵌入式铁块连接石材，在中国古代建筑结构中却很常见，如我国隋代的赵州桥就采用“腰铁”连接石材，以保证受力稳定。

研究人员在重建巴黎圣母院时对不同材料的研究和分析，能够给予目前的修复工作更多线索和指导，甚至还有可能揭开一系列历史谜题，如透过巴黎圣母院当初建造时所使用的木材，可以一窥中世纪的气候环境状况；透过上千枚中世纪铁钉蕴含的信息，可以了解当时的金属冶炼技术和贸易情况。

“法兰西玫瑰”浴火重生

匠人们将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使每个细节都能得到完美的体现。一名叫做菲利普·维列那夫的设计师告别了他的养老生涯，担任了项目总设计师，一天辛勤地工作超过10个小时。在几百名这样的工匠、专家的努力下，尖顶周围的脚手架已在今年2月14日开始逐步拆除，巴黎圣母院会在奥运会期间展露新颜，但对其进行的长期保护修缮工作仍将持续。

今年3月7日，在大教堂广场的地下设施中，举办了题为“巴黎圣母院：在建筑工地中心”的展览。游客可以近距离感受正在进行的维修工作以及匠人们的专业知识和技能，还能看到一些在火灾中幸存下来的艺术品。除了免费参观外，另有付费VR表演可以让游客深入了解大教堂的历史。

巴黎圣母院是杰出的人文艺术瑰宝，但在大火中又是如此脆弱。历经几百年沧桑却险些毁于一旦，这警示人类应该更加重视古建筑的数字化保存。雨果浪漫主义文学中的重要美学思想之一就是对照，而看到损毁严重的巴黎圣母院再次浴火重生后，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当代技术赋予古老文明的美呢？每当有像巴黎圣母院这样的古建筑在灾难后重获新生，人类便在传承自身文明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责任编辑】龚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