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外一首）

七八老友坐在各自的寒风里

各自消磨命运。眼灯于酒液中

无由明灭，又似乎被某种深邃的幻雾

据劫。仍然笑语

仍然酿造崭新的祝词，然而

当激情变成习惯，留给我们的

便只剩流水的阴影。我们在歌唱

月亮平添的寂静与孤身

因为狂喜如此耗费气力

如此需要更多的暗淡偿还，于是

我们假意随和地接受黑暗

也在黑暗里，重新找到了美的格式

是的，美，然而无所依附

无有盛接泪水的府门

我们以空洞的雍穆定义成熟，火焰

散尽，留下碎镜般的体态

我们宽容

我们心照不宣，只是，此前并未料到

那个溢出四海八荒的少年

带回来的梦，却是这样地清淡

进山

吃食苍白，面色苍白

也几多抱怨，像麻雀碎羽纷扬而

东倒西歪。当我们如此狼藉时

父亲总会整装待发，正式地

进一次山。我们欢呼雀跃

知道薄暮

父亲定会带着美味的猎物

丰盈地归来。我们也疑惑

父亲为什么不每天都进山？

特别是近年，父亲去得愈加少了

收获也越来越匮乏

好像他才是

被狩猎的那一个。然而，父亲作为

猎人的素质并未退化，我们每每

被他掠风扯电的技艺惊得目瞪口呆

有几天，我们食物吃紧

父亲又捏了捏拳头，沉重地进山

不巧的是，天气恶劣，直到第三天

我们才远远地看见父亲

这一次，他两手空空，脊背曲如断弓

这一次，他只带着身后，茂盛的阴影

孔德超，1998年生于甘肃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