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探索编辑部》:多重空间下游荡的诗意铭写
作者: 刘婉懿
电影《宇宙探索编辑部》中,唐志军是一家成立于于20世纪80年代科幻杂志《宇宙探索》的编辑部主编,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痴迷于寻找地外文明。终于有一天,他接收到了一个疑似来自宇宙深处的异常信号,于是召集伙伴们,再一次踏上寻找外星人的旅途。
电影第一章“追UFO的人”开头处,镜头从铺满整个画面的大楼快速摇移至公交站的广告牌。此刻,骑着电动车缓慢移动的唐志军出现在前景中,画面放大至其脸部的近景,但镜头失焦。画面在摇晃中切换:飞速行进中的列车、城市的立交桥、耸立的路灯。紧接着,唐志军骑着车与一辆出租车并行,镜头依然在晃动中失焦。失焦在手持镜头的使用中并不罕见,但紧随其后的仰拍画面,却清晰地聚焦于大自然背景下的工业发展印记。从一开始只占据画面角落的小小吊车,到逐渐放大的工业建筑、斜向交叉至整个画面的起重机,无一不是被钢筋水泥所包裹着的城市的标志性符号。画面中,唐志军的背影出现在马路上、街道里、巷子口以及人群中。他不顾周遭高速运转的城市,而是作为一个悠闲但又警觉的城市生活观察者,在街巷近距离的漫游,带领观众在由跳切镜头组成的琐碎画面中,完成对现代城市万花筒式的碎片化体验。不论是加速建造的楼房、工厂,还是一直提速的列车,都在高速运转的社会发展中构成了“浪荡子”在现代城市的空间体验。
片头曲的画面中,电影颇有意味地在外星飞船的画面之后加入了军队阅兵、核弹爆炸、防毒面具以及各类战争中残酷瞬间的纪实影像。
然而,现代性的幻景并不能遮蔽闪耀的英雄主义。主角被充满隔阂与冷漠的都市空间隔离,在破败幽暗的房间中,脱落的墙壁、简陋的布局仿佛牢笼般将其束缚。这样的空间隔离使他远离人群,在那些碎片化体验之外,还有现实生活带来的幻景,电影以其充满假定性的艺术手法使唐志军从周围环境中剥离出来。
在对城市空间进行万花筒般的体验过后,唐志军和伙伴们携带着浪漫与渴求踏上征途,在西南边陲完成对“美的另一半”的探索。初遇孙一通时,只见一行人在蜿蜒盘旋的田间小路上慌乱地追寻逃跑的他,其佩戴的铝锅在远景中化为一个点在绿壤间移动,在来回摇晃的画面中爆发出了独特的张力。其中,“铝锅”代表着物质世界,而框中之自然风景,代表人的精神世界。当物质打破人类精神世界的安宁时,就如孙一通的突然眩晕一样,势必要在某一时刻停下。而这种时刻也有例外,当孙一通在田野中观察、写诗、读诗时,镜头少见地固定在低角度,人物作为前景位于画面的黄金比例处,自然作为中景,而唐志军和其身后的房屋作为后景,画面在诗句的念白中层次清晰,如油画般鲜明而又和谐。
此刻,自然空间提供了一个可供延展、商榷的“境域”,分隔却又连接了具有“审美现代性”灵韵的孙一通和在当时苦苦挣扎于理性启蒙的唐志军。在全景画面中,唐志军位于屋檐下小小的一隅,在透视关系下的孙一通却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画面,墨绿色的大自然横向铺展。土地是承载万物的媒介,它不仅包容着理性及非理性的一切,还在如此诗意的表达中诘问现代工业主义侵蚀下人类存在的意义。
然而,非黑即白绝不是生命的唯一状态,自然也并非只有城市中的萧瑟与乡村里的盎然,更多的是无形的汇聚与交织。在“浪荡子”们完成了对乡土的深度体验后,大山深处以物性空间和抽象空间结合的方式,呈现出“第三空间”。货车、大桥、隧道,废弃的菩萨雕塑甚至是路人的婚纱,它们与耸立纵横的群山、细密浓郁的植被并置,在后续演变为一个既可知又不可知、既真实又虚幻的世界。
当同行者都选择下山,“第三空间”体现出了极为强烈的精神关照。大山中莫名出现消失了的驴、树林里突兀的球形飞船,以及那个黑暗的洞穴,它们成为物质空间与精神空间缝隙当中的游离域。充满了现实世界的影子,但又不完全受现实规则束缚,也不像纯粹的主观世界那样抽象。群鸦来而又去,猴子送来骨头,唐志军与孙一通拾起柴火走入洞穴中,在寒冷冬日里,洞穴突然照进阳光,偶然而又诗意地给人以无法安置的迷思、幻梦和怅惘。
责任编辑: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