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练习
作者: 郑彭畅
编者按:本科期间,通过在“戏剧剧本写作”选修课上的大量练习,郑彭畅同学的写作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以下我们选取了她在写作课上的部分练习作品,邀你一同品读。
男二十岁
那男生在场上吼了一句:“防死了!”似乎变声期还没有完全结束,嘶哑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他这么用力吼,声音直接破音了。
这场篮球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因为比赛的结果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出线继续比赛。目前他们以两分的微弱优势占了上风。暂停时,教练指示他们,后面的30秒严防死守,抓住进攻机会,坚持到比赛结束。男生肯定有不满——严防死守不进攻算什么比赛,但大局为重,他毕竟也没法任性,只是稚气未脱的脸上藏不住不快罢了。
对面队伍压得很紧,男生站在中线位置,盯死了眼前虎视眈眈的运球手。男生穿着宽大的篮球服,前后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背上鲜艳的“77”和他的名字缩写,就像他本人一样,在球场上张扬。
男生的前脚掌着地,紧绷着的小腿线条为随时可能的跳跃与爆发做足了准备。日光之下,男生棕褐色的皮肤包裹着紧致的肌肉,汗水在腿上留下痕迹,现出一点点晶莹的光。只是在膝盖之下有一片明显的淤青,显着乌青色,乍一看令人觉得心惊。男生的球鞋是耀眼的紫色,在球场上分外引人注目,加之他动作快反应快,跑起来时就像一道闪电,风驰电掣。球鞋的鞋面整洁漂亮,看得出主人爱护有加,人家常常调侃他:“对球鞋比对女朋友还好。”
此刻,男生与对手正紧张地对峙着。男生伸长了双臂,不留给对手一丝前进的空间。表情也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只见他眉头紧皱,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紧贴在额前,眼神锐利,仿佛将对手每一个小动作尽收眼底,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副样子总让我想起狩猎的野兽——在球场上,好像一丝松懈就会导致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手见实在无机可乘,只好找了个别扭的角度将球一抛。球一离手,男生就像伺机而动的猎豹,朝球的方向截去。对手队员也正朝球的方向飞扑,说时迟那时快,男生的指尖刚触到球,掌心张开,朝里一握,球便落入他的控制中,动作干净利落。
场外叫好声一片,还有人吹起口哨。男生一边运球,一边耍了几个花样,看起来得意极了。他乘胜追击,控着球向对场跑。看那自信的架势,是非要再将比分拉开不可。
男生很快便逼近三分线,对方上了两名球员一左一右逼压他,男生左手做一个支撑动作,身体护着球,右手在身后控球,脸上的神情丝毫不显慌乱。
又是一个死角。男生方球员在男生身后排成阵列,三位随时做防守队形变换,另一位在男生身边接应——想来他们必定是很信任男生,才放心将球交给他冲入敌方场内。
突然男生小腿蹬地,纵身一跃,小臂向上抬起,手腕有力一抬一抛,篮球在空中画过一道平整的抛物线,然后又完美落入球网——三分空心!
场内外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球升起、落下,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随着球落入篮筐,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
男生拉起球衣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让人看到,男生始终保持着紧绷状态,鬓边额前,汗如雨下。他得意地冲教练比了个“耶”,笑容中满是少年的青春洋溢与桀骜不驯。教练笑着看看他,象征性地冲他挥了一拳:“好小子,三分练得不错!”
女八十岁
老阿婆晃晃悠悠地进门时,我们都吃了一惊,一群人急忙围上去,一个扶着,一个搀着,妈一边搀着老阿婆的手,一边半是嗔怪:
“婆,您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我让大海接您去。”
老阿婆笑笑,说吃完饭没什么事情干,就散步来了。
老阿婆今年已经81岁了。她身材娇小,不过一米五几,再加上有点儿驼背,站在我身边是个小个子。不过,老阿婆永远面带笑容,无论何时见到她,永远那么利索整洁,衣服的扣子一定系得规规矩矩,衣服上一点儿褶皱也没有,袖管紧紧贴着她的手臂,衣袖明显是比她的手短一截的,所以她精瘦的手臂便露出来一段,是健康的、精神的小麦色。她的手腕上有一个玉镯子,那是她的嫁妆,她戴了一辈子,只在老阿公去世的时候取下来过。她的手上青筋凸起,一道道皮肤的纹路书写着她的年龄。但她的皮肤并不同大多数老年人一般松弛,而是漂亮地包裹着肌肉与骨头。老阿婆年轻的时候就是凭着这样一双手,养活了一大家子人。老阿婆今天穿着一件紫色的印花开衫,里面套着一件素色的高领毛衣,看上去精神极了。
妈妈无奈地笑笑,然后吩咐我们给老阿婆沏一壶甘草茶。老阿婆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来看两眼就走了,不过还是硬被妈妈“摁”到了椅子上。
“您在这坐会儿吧!一会儿我让大海送您回去。”
老阿婆挺不乐意的,说现在年轻人忙得很,不要添乱。
过了一会儿,老阿婆开始看向我们这群年轻的小辈,一个一个认着,问妈妈这是不是那个谁,是哪个的闺女/儿子,上班了没,赚多少钱。这是每一回见老阿婆的必备流程。老阿婆记事记得精得很,只是她的小辈太多了,年纪又差不多,她常常名字对不上脸。
老阿婆认出了谁,就笑。她的牙齿都掉光了,所以她笑的时候,嘴唇总有点儿往里包裹着,在上下颚上面挤出几条皱纹来。妈妈说,老阿婆虽然没牙了,可是凭她的嘴唇和牙龈,还能吃点儿肉呢。
老阿婆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三妹(阿婆)大女儿的孩子,我妈一边笑一边说是,然后调侃老阿婆,记性全用来记住家里的曾孙了。
老阿婆问我大学毕业了没,什么时候回北京,然后感叹着,都长这么高了。
妹妹端来了甘草茶,放在老阿婆手边,老阿婆伸手和妹妹握了握手,然后就一直乐。她现在已经满头白发,头发梳在脑后盘着,干练精神。别看老阿婆年纪大,她丰沛的精气神可不一定比谁差。
卖花的老爷爷
五道口的马路边上,常有一个老爷爷蹬着一辆三轮车卖花。那是一辆人力三轮车,车身很破旧,后面的车筐子用好几块木板隔开了,放着大大小小十几盆花。
老爷爷也不吆喝,我感觉他就是慢慢地骑,停到某个路口,然后殷切地看看路人,如果有谁停下来,他就会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用沙哑的声音问:“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