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初想

作者: 薛瑞艺

2021年年初,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2018级本科生零壹从朋友那借阅了刘慈欣的《时间移民》,发现在书中某页边,朋友用铅笔批注着读后感——“对于幻觉的沉浸是可怕的,真实才是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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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蝴蝶与一场“雪崩”

1935年,美国科幻小说家斯坦利·G·温鲍姆在其小说《皮格马利翁的眼镜》中写道,年轻的商人丹·伯克戴上能够沉浸体验虚拟现实的眼镜后,很快就忘记了他身处的物理现实,在虚拟的天堂中与一个名叫伽拉忒亚的精灵坠入爱河。

1973年,17岁女孩费拉德尔菲亚·伯克在美国作家艾丽丝·B·谢尔顿的小说《插电女孩》中获得了重生机会,寄居在一副高科技的美丽躯壳中并操控它。

在1981年出版的小说《真名实姓》中,作者弗诺·文奇创造性地构思了一个通过脑机接口进入并获得感官体验的虚拟世界。

1992年,“元宇宙”概念正式诞生在美国科幻作家尼尔·斯蒂芬森的小说《雪崩》中。主人公披萨外卖员阿弘与人合租在贫民窟狭小的仓库里,现实生活困顿。但当他将自己接入“Metaverse”(即“元宇宙”),便能够入住虚拟豪宅,享受超越现实的感官体验。在“Metaverse”中,人人都拥有自己的数字化身,6万多公里的赤道大街永远灯火辉煌,高悬半空的巨型霓虹灯永远璀璨绚烂。

《雪崩》中这样描述“Metaverse”:“戴上耳机和目镜,找到连接终端,就能够以虚拟分身的方式进入由计算机模拟、与真实世界平行的虚拟空间。”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谈论的“元宇宙”一词的来源。

2009年,电影《阿凡达》的上映让元宇宙中的“虚拟分身”生动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人类为了在潘多拉星球开采矿产,制造了一个克隆人,可以让人类的意识进驻其中,成为人类在这个星球上自由活动的化身。受伤后以轮椅代步的前海军陆战队员杰克自愿接受实验,用意识操控着克隆体来到了潘多拉星球。

元宇宙相关概念体系中的重要概念“Avatar(虚拟角色)”来自印度梵语,本义为“天神下凡”,即神仙在凡界的肉身。而“Avatar”正是电影《阿凡达》的原名。

2018年,根据恩斯特·克莱恩同名小说改编,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电影《头号玩家》,构想了更加具象化的元宇宙——2045年,发展不均和资源匮乏导致现实世界处于混乱崩溃的边缘,虚拟游戏构造的世界“绿洲”是人们逃离现实世界、寻求精神救赎的寄托。

如今,Facebook、腾讯等互联网公司向元宇宙的进军,使得这一概念在大众中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然而,元宇宙并非全新的概念,其思想谱系或许可以追溯到更加久远的以前。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讲师曾持认为,这种“凭借人类精神自身、借助某种仪式或中介、在保留现实意识的情况下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状态,可以追溯至人类早期的生活体验中。庄周在梦中化蝶,以“蝶”的身份体验了梦境世界,清醒之后无法分辨自己在梦境与现实中的所处。

“将虚拟与现实混融的能力,其实是人类本能之一。”曾持说。只不过长久以来,这种能力并不依靠某一种切实的物理装置,而是借助祭祀、诗歌、小说等人类精神的本身而达成。

元宇宙的多元定义

“元宇宙”翻译自英文单词Metaverse,该词由前缀Meta和后缀(uni)verse组成,其字面意思为“超越宇宙”,描述的是关于互联网未来迭代的概念,具体的概念内涵,不同身份的定义者有不同的理解。

“元宇宙第一股”Roblox公司给出了元宇宙的8大要素:身份、社交、沉浸感、低延迟、多元化、随地、经济系统、文明。

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认为,元宇宙是下个阶段的平台和媒体,“你将不仅仅是从旁观看,而是置身‘实体互联网’之中。这就是‘元宇宙’。”

中国社会科学院左鹏飞认为,可以从时空性、真实性、独立性、连接性4个方面去交叉定义元宇宙。从时空性来看,是一个空间维度上虚拟,而时间维度上真实的数字世界;从真实性来看,既有现实世界的数字化复制物,也有虚拟世界的创造物;从独立性来看,是一个与外部真实世界既紧密相连,又高度独立的平行空间;从连接性来看,是一个把网络、硬件终端和用户囊括进来的永续的、广覆盖的虚拟现实系统。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刘永谋则从其学科视角看待元宇宙,认为其本质上是赛博空间的一种高级形式,一种更深入的想象和幻觉,其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全身沉浸。

总而言之,元宇宙是一个不断发展、演变的概念,不同的参与者用自己的方式定义着元宇宙,探索着未来的可能性。

“我知道这个概念是从微博热搜上,好多互联网大厂都宣称要向元宇宙进发”,财政金融学院2019级本科生狸源回忆道。

当前,互联网巨头已经通过大数据、互联网等将触手渗透到人的工作、社交、娱乐等生活的方方面面。面对已经发掘的市场和流量,企业期待新的热点市场以增进其收益。互联网巨头能够通过拥抱元宇宙,迅速打破不同场景之间的壁垒,通过这一手段实现对所有流量的统一和全场景的流量垄断。

零壹正在经历考研、国考和健康状况迅速下降的三重压力,很是期待元宇宙的到来:“对现实感到悲观的人对它乐观,对现实感到乐观的人对它悲观。”

对“美丽新世界”的构想和期待,本质上也是希望能有美好的乌托邦来弥合伤口,或者期待一位托身科技的“弥赛亚”将灵魂拉扯出现实的困境。

对元宇宙的热议不仅发自现实的需求,更根源于人类发展的深层逻辑。刘永谋认为,元宇宙根源于现代性危机。现代性首先是对中世纪传统的反动,表现为对超越性、上帝的背叛;二是人类中心主义,产生了主客二元对立观点,从对自然的征服演变为对人的征服,最后就变成了对自身的否定。

“我认为元宇宙一定程度上也是人类有限性的拓展,而人类天然地愿意去追寻拓展生命可能性的东西。”社会与人口学院2019级本科生鳕鱼对元宇宙的热议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元宇宙真正的吸引力在于其为人类有限性的痛苦寻到一条可能的出路。“在元宇宙中,我们是不是能尝试更多的可能性,体验更多的人生呢?或许等到元宇宙真正发展完善,那些在物理意义上逝去的生命也能够在元宇宙中留存。”

星辰大海vs元宇宙,谁更“香”?

哈佛大学哲学教授罗伯特·诺齐克曾提出“快乐机器”的实验。“快乐机器”可以提供一个人能想到的所有幸福快乐,但会让人无法分辨幻影和现实生活。诺齐克认为,人们仍有理由拒绝“快乐机器”,因为真正有价值的是我们“做”了一些事情,留下了一些“存在”。

“疲惫后的一个热水澡,一杯热牛奶,这些比虚幻的快乐要有价值得多。”狸源在提到这一试验时说:“有时候现实没那么美好,但是星辰大海永远比一段数字代码浪漫。”

支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元宇宙并非现实挫折的解毒剂,而是毒品。离开极致的全身心沉浸后,由于缺乏更高的本体追问,走向幻灭会成为最终的结局。

对于元宇宙的乐观者,则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一概念的可能性。

“元宇宙”翻译自英文单词Metaverse,该词由前缀Meta和后缀(uni)verse组成,其字面意思为“超越宇宙”,描述的是关于互联网未来迭代的概念,具体的概念内涵,不同身份的定义者有不同的理解。

当前,对元宇宙的设想与诺齐克的“快乐机器”并不完全相同,其区别之一就在于“共享”。元宇宙的特殊之处在于,我们在定义存在,也在定义新虚拟世界中的物权,并以此重构人与人、人与世界的关系。 鳕鱼说:“如何来定义真假、存在和价值呢?比如现在的网络游戏,很多人使用现实资产去购买网络产品,也在网络世界中构建情感联系,这些在元宇宙中也是相同的。”元宇宙的理想是进行每一种世界的实验,让人们去尝试对错,促进新物种、新科技、新制度、新关系的诞生,这些都是有价值的。

作为一个不断拓展和发展的概念,更多人则保持观望的状态。商学院2019级本科生果子认为,元宇宙现在仍处在概念阶段,它的未来发展或许也可能是其他形态,谁也不好说以后是什么样子。“如果元宇宙最终能有助人类之间最真实的交流,而不是沦为盈利的虚幻世界,那我会认可它。”曾持说。

随着元宇宙热潮的兴起,一些高价贩售以元宇宙为名的书籍和课程的行为屡屡出现,业内人士提醒,元宇宙作为未来的发展方向值得探索,但也要警惕以科学为名义的忽悠。

(文中零壹、狸源、鳕鱼、果子均为化名)

责任编辑:丁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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