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女孩孙银莹:锻造“考古神器”名扬世界
作者: 云朵
90后孙银莹,平时以甜美的笑容和文静的举止,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能抡起大锤虎虎生风,将钢坯砸得火花四溅。她是洛阳铲的第五代传承人,非遗新青年。洛阳铲最神奇之处,是可以用它来判断一个地方是否存在古代墓葬,其因在《盗墓笔记》和《鬼吹灯》等作品中出现而声名远扬。中国考古代表团在访问阿尔巴尼亚时,就曾赠送其一把精心打造的洛阳铲,被该国同行视为珍宝。一位美女大学生为何甘做“打铁狂人”,将洛阳铲推广到世界各地呢?


在铁匠铺长大,13岁打出油勺
孙银莹出生在河南洛阳市城北的小李村。爷爷孙清娃是当地有名的铁匠师傅,从小她就在叮叮当当的捶打声中长大。
从记事起,孙银莹就见爷爷和爸爸为当地人打造镰刀、斧头、铁耙等各种农具。爷爷手拿着小锤敲打,爸爸抡起大铁锤猛砸,煤炉旁溅起一片片火花。
那时候,妈妈总是对孙银莹说,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找份好工作,就不用吃苦了。但孙银莹却对妈妈的话不以为然,她觉得爷爷和爸爸能把一块块废铁打造成各种有用的东西,简直就像魔术师。
有一次,一个剧团请孙银莹的爸爸打造一把八路军用的道具刀,那把短刀打造好后,爸爸还特意在刀柄上系了几个红布条,孙银莹觉得非常漂亮,拿起来爱不释手。后来,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父亲给她打造了一把迷你型的小刀,她如获至宝,从此对打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孙银莹小时候,别的女孩都玩扔沙包、踢毽子的游戏,而她却喜欢玩铁锤、铁砧和锻造后的边角料。刚开始,她从最简单的锻造物开始练习,在玩乐中逐渐了解了不少相关知识,打铁技艺也逐步提升。13岁时,她便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独立打造出一把几斤重的大油勺,令家人颇感惊讶。
看到这些,妈妈却责怪爸爸道:“一个姑娘家,难道你想让她长大后当铁匠吗?”爸爸却笑着回应:“只要孩子喜欢,女承父业也没啥不好!”
孙银莹自幼聪明伶俐,从初中到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参加高考时,她如愿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那时,妈妈就期盼着女儿毕业后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然而,进入大学后,孙银莹从一些书籍中看到有关洛阳铲的记载,在深入了解了它的历史之后,就对洛阳铲产生了兴趣。
原来,在中国历史上,先后有13个朝代在洛阳建都,留下诸多文化遗产。尤其是邙山一带,自古就被誉为风水宝地,各个朝代的帝王显贵选择魂归此处。陵墓多,自然随葬品就多。100多年前,这里就出现了职业寻宝人。
虽然邙山有很多古墓,但因年代久远,地表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要想找到深藏在地下的宝贝并非易事。这就需要用工具在地上挖洞,通过辨别地下土层的土质来推断是否有墓葬。孙银莹爷爷的舅舅陈印娃,是洛阳著名的铁匠,手艺高超,设计并打造了一种铲头奇特的挖掘锐器,可以用来判断一个地方是否有古代墓葬,这就是后来名闻天下的洛阳铲。孙银莹的爷爷14岁时就跟着舅舅陈印娃学艺,后来孙家几代人也都成了手艺高超的铁匠。
大学毕业当铁匠,主攻洛阳铲
2006年,小说《盗墓笔记》问世,紧接着,《鬼吹灯》等影视作品的推出,掀起了一股以盗墓为主题的文学创作热潮,也让洛阳铲受到了人们关注。这更引发了孙银莹浓厚的兴趣,她决定向爷爷请教,掌握打造洛阳铲的独门绝技!
爷爷取出一把最早的洛阳铲,这种铲身形似半截筒瓦,本地人称之为瓦铲、搠铲。爷爷说,装上富有韧性的木杆后,它可打入地下十几米深的土层。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们并没有文物保护意识,到洛阳邙山的寻宝者络绎不绝。因用洛阳铲探墓轻巧灵便,洛阳铲从此出名。洛阳铲的外观虽简单,但从选材到制作却要经过20多道精细工序,需耗费数日的心血。因此,想熟练掌握这门手艺并不容易。
80多岁的爷爷打造了一辈子洛阳铲,造铲技艺堪称炉火纯青。他开始给孙银莹传授制作洛阳铲的手艺。弟弟孙凯强和姐姐一样,也是自小在铁匠铺长大,耳濡目染,对这门祖传的锻造手艺非常感兴趣,也缠着爷爷非要学习不可。
然而,有位邻居对孙银莹说:“你和弟弟都是年轻人,又有文化,应该到洛阳去当白领,赚钱多还轻松。跟着老一辈学打铁有啥出息?又脏又累,也挣不了多少钱,也许还会被人笑话。”孙银莹听后笑着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出乎人意料的是,孙银莹的父母对于姐弟俩当打铁匠这件事并没有阻拦。因为他们深知,抡锤打铁属于重体力劳动,如今愿意从事这个行业的年轻人少之又少,打造洛阳铲这门手艺面临着失传的危险。如果家族流传下来的技艺在孩子们这一代失传了,将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就这样,在爷爷手把手的指导下,孙银莹和弟弟渐渐学会了打造洛阳铲的每一道工序。爷爷对孙银莹说:“洛阳铲虽小,却承载着中国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文化传承中的瑰宝。未来,这份传承的重任将交到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的手中。”这些话深深扎根在孙银莹的心中,她明白了作为新一代传承者的责任与使命。
2014年,孙银莹大学毕业后,爷爷离世,她毅然放弃了自己所学的专业,重回铁匠铺继承祖业。孙银莹与弟弟作为家族中的第五代传人,毅然挑起了传承洛阳铲制造技艺的重担。很快,昔日的铁匠铺变成了一座小工厂,面貌焕然一新。孙银莹和弟弟一起,打造出一把把“神奇的铲子”。
孙银莹介绍说,洛阳铲采用高硅锰钢手工锻造,经过淬火而成。一把洛阳铲的成型需要经过抡锤制丕、生火烧铁、剪边下料、磨形磨边、手工捏窍、独门淬火、炉火烧制等28道工序,每道工序间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抡锤打铁又脏又累,一把小小的铲子,光抡锤子敲打就要四五百下,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的确是一种考验。
打造洛阳铲是一项十分艰辛的工作,需要在高温炼炉旁劳作。尤其是夏天,锻造车间最高温度甚至达到60摄氏度,孙银莹必须身穿厚重的皮围裙,这使得酷热更加难耐。在打铁过程中,孙银莹的皮肤也时常会被飞溅的火星烫伤,但这些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人们经常能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在厂房里,孙银莹手拿铁锤,聚精会神地敲打着一件半圆柱形铁器,不时眯起一只眼观察铁器的弧度。她说,这是洛阳铲锻造过程中最关键的步骤。弧度太大,带不出土;弧度太小,土夹在里面,不易倒出。而打造弧度全凭祖传手艺,没有图纸,也没有参数,样子都在心里。
没一会儿的工夫,只见孙银莹用铁钳从熊熊炉火中夹起烧得通红的铲子浸入水中降温,顿时水花四溅。
锻造时,炉灰与尘土弥漫在空气中,与汗水交融后,在她皮肤上形成大片难以清洁的污垢。每天结束工作时,孙银莹都需要清洗头部和面部,因为从头发到脸上全被染得漆黑。而长时间的锻造工作对身体也是一种负担,她的手臂经常酸痛得难以忍受。对此,孙银莹却乐观地调侃道:“这省得我去健身房锻炼了。”
成为非遗传承人,让“考古神器”名扬世界
2015年,洛阳铲锻造技艺被列入河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作为传承人的孙银莹也因此成为非遗新青年,这进一步坚定了她做好洛阳铲的信心。虽然条件艰苦,但孙银莹始终保持着积极乐观的态度,因为她一直牢记着爷爷的话,洛阳铲是文化传承中的瑰宝!
近年来,有人把洛阳铲称为“盗墓神器”,并随之产生了一些负面评价,这令孙银莹很生气。她表示,洛阳铲只是一种器物,没有好坏之分,最重要的还在于使用它的人。于是,她决定为其正名,陆续在网络上发文,讲述洛阳铲的历史和现状。
孙银莹说,洛阳铲很早就被广泛运用于考古。半个世纪前,我国考古工作者就用它探出了烧沟汉墓。当时,为了探明地下古迹,有人提出用钻探机取样,但这样做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毁坏文物。因此有人提议使用洛阳铲,尽管在场的国外专家表示怀疑,然而,考古工作者最终用洛阳铲钻探了几十个6米深的孔洞,最终探出了地下的汉墓。
随后,考古工作者又利用洛阳铲,勘探出了洛阳东周王城、隋唐洛阳城、汉魏洛阳故城等古遗址。
西安秦始皇陵兵马俑等重大考古发现,洛阳铲同样功不可没。当时,考古人员发现秦始皇陵一号兵马俑坑后,又继续往东北方向探土。当洛阳铲插入地下5米处时,兵马俑碎片被发掘出来。随后,秦始皇陵兵马俑二号俑坑也被成功发现。
孙银莹说,考古工作者还能根据洛阳铲带回的泥土,推断出地下墓室的年代以及墓葬的规模等级。当年,一批专家在秦始皇陵园进行考古探测时,用洛阳铲探到地表下7米处,从泥土中发现了一枚手指肚大小的金泡,从而预判此处地下应有珍贵文物。最终,他们让埋藏于地下2000多年的秦始皇陵铜车马重现人世。
中外考古学家认为,洛阳铲的发明和使用,推动了中国考古钻探技术的形成。有一年,我国著名考古学家夏鼐率团访问阿尔巴尼亚时,就赠送给他们一把精致的洛阳铲,被该国同行视为珍宝。这把铲子就是孙银莹的爷爷亲手打造的。
孙银莹说,现在的洛阳铲,经过几代人的改良后已趋于完美,在保留了原始锻造技艺的基础上,将腊木杆淘汰,其他部件也在实践中进行了改良。现代洛阳铲的结构包括铲头、配重杆、加长杆、吊环、专用绳索等,环与环之间用丝扣的方式相连。
洛阳铲因其对土层准确的探测能力,及对地下文物的保护能力,被越来越广泛地运用于考古、勘探等领域。仅从2020年至今的4年里,孙银莹和弟弟就把大批洛阳铲出口到欧洲、中东和北美等地。
为了大力推广洛阳铲背后的历史文化,孙银莹和弟弟将工厂原来的打造车间改造成了一个洛阳铲展览厅,免费向公众开放。200平方米的展厅里展出了各种精美的洛阳铲成品,详细展示了其锻造技艺与历史文化。
2024年秋天,孙银莹计划扩大展览厅的规模,并在此基础上建立“研习基地”,让参观者亲身体验洛阳铲的制作过程,更深入地了解这一传统技艺。她希望通过这些努力,让洛阳铲不仅作为工具被使用,更作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被世界所认识和尊重。
不久前,孙银莹还登上了热搜,被网友誉为“打铁狂人”。对她来说,打造洛阳铲不仅是技艺传承,也是在完成爷爷的心愿,更是对历史文化的传扬。
责编/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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