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眼前的精彩

“你为这个家作出了太大的牺牲。”当别人这么夸他的时候，他极力地摇头：“不，那不叫牺牲，顶多说我放弃了一些东西。”

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聪明的。他的姐姐考取了北京的大学，后来去了南方工作，成了一家单位的领导；他的哥哥参了军，又考上军校，现在转业到一个离家几百公里的城市工作。以他当时的成绩，考一所比姐姐就读的大学更好的学校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竟然主动放弃了高考。没办法，当时姐姐和哥哥，一个大学还没毕业，一个刚刚入伍，再添一个大学生，家里根本负担不了。最关键的是，父亲在他高二那年干农活时，右腿受伤，再也不能干重活了。家里还有十几亩地，不仅是全家活命的根本，也是资助哥哥和姐姐的唯一经济来源。

他从父亲手上接过了家庭的重担。在父亲的指导下，他很快成了一把干农活的好手，种玉米、栽秧、割麦子……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内容。

庄稼的收成一直不错，几年下来，他不但成功地资助姐姐读到研究生毕业，而且哥哥也从军校毕业了。他还将家里的房子翻盖了，四个房间，父母一间，他一间，也给姐姐和哥哥各留了一间。

这几年，姐姐和哥哥的生活稳定了，他们要帮衬他，都被他拒绝了。他对姐姐和哥哥说：“你们好好在外面闯荡，父母有我照顾，你们尽管放心。放假了，有空了，你们就回来陪陪父母。”

有一年春节，姐姐一家、哥哥一家都赶回老家过年，年迈的父母笑得合不拢嘴。吃年夜饭时，大人围成一桌，小孩子围成一桌，欢天喜地。年龄最小的他，看起来比姐夫和哥哥还老。姐姐心疼地说：“这些年辛苦你了，委屈你了。”他笑着说：“辛苦是辛苦，但没啥委屈。不但不委屈，我比你们其实还多一点幸运呢。”看了看一旁的父母，他说，“你看看，你们每年只能回来一两趟，陪爸妈的日子，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我不一样，我能天天陪着他们。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你们都记不起来了，我还记得，爸妈经常跟我唠叨呢。”他酒喝多了，话也比平时多了。

那顿团圆饭，是他们这个大家庭唯一一次团圆的年夜饭。一年之后，父亲去世了，又过了两年，母亲也走了。他跟姐姐和哥哥说：“爸妈不在了，你们有空了，还是要像以前一样，常回家来。”

有时候和村邻闲聊，会替他惋惜：“要是当初你也去读大学，今天就能跟你哥和姐一样在城里享福了。”他淡淡一笑：“我现在不是挺好嘛，自己种田，吃自己栽的瓜果蔬菜，每天呼吸着老家干净的空气，每天能和你们这些老伙伴唠嗑，多好啊。”与他一起长大的发小说：“你也因此失去了很多机会啊！”他笑笑，说：“是的，我从小也有梦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精彩，但是，再丰富多彩的世界，你能抓住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你得到了这个，就一定会失去那个。我能服侍父母终老，能为哥哥姐姐守着一个家，就是我能抓住的。我知足了。”

我们这辈子，只要能紧紧抓住眼前的那部分精彩，就不算白活。

编辑 钟健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