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虎的张力

作者: 徐廷华

一天,我从北京西路办完事,路过妹妹曾住过的颐和路旧居,远远的一墙郁郁葱葱的爬墙虎映入眼帘,一片连一片的叶子层层叠叠,透着鲜嫩的绿。大门恰巧敞开着,我便停下来驻足观望。院内那棵梧桐树,已腰壮枝繁,华盖茂密,日光被树影映成了柠檬黄,涂抹在二楼窗台上,尘埃在光线里舞动。

这风景,我太熟悉了。颐和路一带大多是民国建筑,妹妹家住21号,那一幢有四户人家,妹妹家和王家住二楼,另外两家住一楼。那时,我常去妹妹家,因为母亲住在那儿,羡慕那里优美的环境。这覆盖的爬墙虎,每年都会从墙角慢慢爬上来,不断地扩张范围,至盛夏时,满墙葱绿,绿叶扶疏,清风微拂,充满生机。爬墙虎不惧怕强烈的阳光照射,似乎日光越强,它生长得就越旺盛,越显生机。

我对爬墙虎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它属于藤本植物,会沿着依附物不屈不挠地攀爬而上,枝枝蔓蔓都盈满精气神,不管风刮得多大,雨下得多猛,爬墙虎始终牢牢地紧贴着墙壁,任凭风吹雨打,它自岿然不动。雨过天晴,那些嫩绿的叶子吸满了清澈的水,在阳光的折射下更显郁郁葱葱,连吹过的风都带着清香。

有一年,我突发奇思,想对爬墙虎做一次细致观察,兀自下楼蹲在墙角下,拨开密密的草丛,试图寻找爬墙虎的源头。我顺着一根藤蔓找下去,发现竟然是三五支略显粗壮的根茎扎在墙根的泥土里。就是这几根茎繁衍、铺展出许多纵横交错、枝枝蔓蔓的藤须,活像孩子的小手,四处抓挠,显现出无限张力。但这张力是有节制的,一旦超过屋顶的高度,爬墙虎就悄然止住,不再往上攀援,而是挥师横向继续扩张。

“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每当进入深秋,爬墙虎变黄的叶子纷纷落下,墙壁上布满铁丝网一样的藤蔓也枯萎了,渐渐脱落。这以后任凭寒风吹着,大雪下着,可深埋地下的爬墙虎的根茎却不屈服,它在静静地等待春天的到来。每个冬天的句号都是春暖花开,爬墙虎从根基上再次吐露出一片新绿,重现它的辉煌。

后来,鼓楼区政府要打造颐和路民国风情街区,妹妹家搬至定淮门新居。这几年,我偶尔还会路过颐和路,只要路过总会深情地望一望妹妹家的旧居。此刻,当我骑车离开妹妹家旧居时,一路上满头满脑浮现的是爬墙虎的张力。

张力原本是物理学名词,常指某物体受到拉力后内部产生的一种相互牵引力。爬墙虎有张力,日常生活中更是不乏张力的学问。常见的拔河比赛中,一根拔河绳,在观者声嘶力竭的加油声中,让拉绳的双方倾尽了张力;拳击场上,拳击手两臂一块块硬如石头、棱角分明的肌肉,凸显出的是肌体的张力;飞翔的苍鹰瞬间俯冲而下,那是它翅膀的张力。文学创作也有张力,常说的文章张弛有度,就是指作者对文章驾驭熟练,信笔纵横,收放自如。人的一生中,也会时时遇到种种困境、逆境、险境,面对厄运险情,自会有一种应对的张力,有时会强大得超乎想象。

一路想着,一路骑着,老远,我看见不远处高架桥一个个桥墩周围也爬满了绿荫荫的爬墙虎,叶子鲜嫩鲜嫩的,在阳光中迎风摇曳,释放着无限的生命张力,上面是疾驶而过的车流……

编辑 马哲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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