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

冬日散步野外，虽万木凋零，寒枝霜天，却也不时被暖香所簇拥。暖香是内敛的草木清气，洁净中自带一份温馨。

不只是芦苇，黄叶、衰藤、枯草也有暖香气息。树林中那些无人清扫的落叶，厚厚的一层，是为大地铺的冬被。这些有着特有香气的老树叶已然干透，变得轻盈，显示出叶片原先的本真，在冬日给人们带来视觉和嗅觉上的暖意。

路边围墙上的丝瓜、扁豆，原先一蓬旺盛生长的植物，现在干枯凋缩成几缕枯藤，在路人眼中自然也拥有一份属于自身的温情。

最是那一股弥散的枯草气息，沁人心脾。尤其是霜打过的枯草，散发一种暖融融的清香。没有春草和夏草的青涩水汽，那是一种干爽的、带着温和亲切的地气香。走在寒风料峭的野外，嗅那一股暖香，会想到一只鸟窠和家的味道。

清清爽爽的暖香，穰草是其中一种。穰草是用来做什么的？小时候的冬天，外婆抱来一大捆穰草为我垫床，我蜷缩在窸窸窣窣而又散发植物清香的穰草堆里，像一只冬眠的虫子。

草焐子是一种。小时候那种用稻草编织而成的草焐子，盖上草盖子，上学时将煮熟的饭锅存放在里面，回家是温热的。那时候，乡下人冬闲，一根扁担两端挑一串草焐子进城来卖。粗糙的草焐子温暖而朴实，那是一个时代的物理保温法。

人与草，相依相偎。暖香的草有着浪漫温暖的基因。我的朋友张老三喜欢午后在公园的草坪上美美地睡一会儿，躺在枯草上惬意地晒太阳。张老三说，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再给他一次机会，在冬天，他一定会握着老婆的手，坐在枯草上吟诗。

毛边粗糙的鸟巢，惹人爱怜。虽不能直接嗅到它的枯草香，却能感受它天然保温材料的温馨。

枯草如果能在时间的清水里复活，它就是一棵绿草，或者一株稻子。

融浆为纸，枯草香大约是那些隐约在线装书里的旧味，红楼、三国、聊斋，纸页泛黄，说的都是时光渐渐脱去水分，而又让后人细嚼慢品的故事。

暖香，就是干草香。中药铺里，一格一格，装着的，也都是水分随风远去的而有着清雅灵魂的枯草。

冬天的草木清气，是一棵草，或者一片草，蒸发掉水分，留在天地自然之间的味道。一个中年人，喜欢坐在一片枯草上，对着一个季节深情仰望，他会感到沉浸在不事张扬、温和平静的暖香之中。

沉醉于暖香的淡雅氛围，就像怀念已经逝去的故人。待到春风至，枯草上又萌出新草，暖香的馨味便留在一个冬天了。

编辑 周晓序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