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果实

作者: 朱秀坤

初夏的清风带着阳光的温煦,轻轻软软地吹,麦子就黄,菜籽就熟,桑葚就在孩子们关切的眼神中,油油地乌紫,让人垂涎欲滴了。

在乡间,桑树随意生长在村边、河畔、坡埂上。到时候了,自会结出一粒粒紫得发黑、黑得发亮、亮得诱人、饱含甜汁的小果子。大人们却没工夫摘,正值农忙“双抢”,脚步飞飞地在地里收麦子,揉菜籽,栽山芋,种黄豆,给玉米棉花除草呢。倒是便宜了枝头的乌鸫、喜鹊、黄莺、斑鸠、白头鹎。最馋桑葚的恰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孩子们,一见树上的果子由红变紫,就上了树,爬上枝,用手摘,摘不到便摇,摇下一树紫色的桑葚雨。吃得双唇乌紫大呼过瘾,还要摘上两捧留给晚归的姐姐,爱食桑葚的姐姐正弯腰在水田里插秧呢。

杏子也在麦熟时上市,故又叫麦黄杏。都说“杏花春雨江南”,前几日看到一户人家门前有株大黄杏,金灿灿的果实比鸡蛋还要大。一种看不见的暗物质顿时抵达我的舌尖,止不住记起了遥远的塞北军营,在那里我吃过最多的杏子。那时营院里长了几十株老杏树,一到春天浅红粉白的花朵将我们的小楼映染得霞光烂漫,我们在院子里训练、操课、集合、看露天电影,哪怕点名开会,瞄一眼满树满枝的粉色花朵,也觉开心浪漫。到了收获时节,绵软香甜的果子敞开了吃便是,吃不完就用脸盆装。那些年里,享用最多的水果就是酸甜爽口的特产“金杏”。

小区里的枇杷树倒是多,阔叶墨绿,青花暗香,自成格局,安静生长。初夏时节便挂果,一树树累累果实如一颗颗堆叠的金弹,间在浓密的绿叶之中,极是养眼。对应着墙角的一树火红石榴花,清风习习,花果微拂,顿感季节之美。枇杷酸甜多汁,又能化痰止咳,且树叶四季常绿,于是城里有,乡间有,路边有,公园里也有。这时候的乡野间,小麦黄,菜籽黄,村庄里也是枇杷堆黄,恰乎是相映成趣了。白石老人画枇杷时,常将枇杷盛在长柄浅口篾篮里的,一两片墨黑的叶子,有时配一只草虫,更显得野趣盎然。记得有人爱将枇杷唤作“黄金果”,如此一想再一瞧,那果子似也有了些金玉人家的贵气。

在长江中下游,年年梅雨季节,正是梅子黄熟时候。闷热而潮湿的天气,滴答滴答的雨声中,枝头的果实一天天由青变黄,得赶紧采摘。但梅子不能直接入口,太酸太涩,顶多学着古人“青梅煮酒”,饮上两口,风雅一回。想想若有人相伴,风雨中泡一回青梅酒也好,一个人的风雅多半是孤芳自赏,两个人的日子才终究是岁月静好。过后尝一口宋词小令般的青梅酒,微酸之中会觉更加甘美芬芳。

拉开夏天的绿色大幕,各类鲜果陆续上市,樱桃、杨梅,接着是桃、李子、葡萄,南方的荔枝、芒果……有时便想,如在乡间居住,有大大的院落,长几株心仪的果树也好,春赏繁茂鲜花,夏吃甘甜水果,秋听月夜落叶,雪冬时还能看喜鹊叽喳啄食磨盘柿,溅起金红的汁液,年画一般喜人。就像林语堂所写:“宅中有院,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中有阅,不亦快哉!”如此庭院在烟火气息中,透出几分从容自得,闲适自在,真真是深得吾心。

编辑 周晓序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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