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园里的“捉虫”博士

“名园易得，古树难求。”在北京颐和园内，虫情测报员王爽观察着树木，说：“树木一旦褪绿、枯黄，就很难抢救回来，所以需要我们每天仔细观察和研究这些古树，尽早消除病害、捉掉虫子。”王爽博士毕业后进入颐和园，一直从事树木保护工作。十六年来，她练成“捉虫”高手，积累了三百五十余种病虫害和天敌昆虫的监测资料，制作了千余件珍贵标本。

从“怕虫女生”到“捉虫博士”

2024年6月25日夜，几道白色的光在密林中闪烁。树干上隐着一只天牛，突然，白光笼罩在天牛身上，“啪”的一声，竹竿自半空点到，天牛落地挣扎，一只手快速捡起天牛塞进瓶中。随后，那只手握住手电筒，扫过树干、树根，继续搜寻着。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人正是王爽，她说，此时是天牛的成虫羽化期，这个拥有咀嚼式口器的“小霸王”，几年时间就能把碗口粗的大树掏空……

研究虫害对保护树木至关重要，作为颐和园园林古树中心正高级工程师，王爽每天都要跟各种昆虫打交道。可谁又能想到，这位专家当初是个怕虫的女生。“小时候我曾被洋辣子（刺蛾幼虫）刺到脖子，被刺的部分都肿了起来，半个月才好。这个经历让我一见到虫子就怕，但读研时选择了植物病理学专业，工作以后还是需要和虫子打交道。”王爽笑道，“这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吧。”

同事建议，可以先从制作昆虫标本开始适应，慢慢克服害怕虫子的心理。做标本是熟悉虫子的方法之一。第一次做斑衣蜡蝉的标本，王爽哆哆嗦嗦上手，逼着自己不戴手套把虫子的翅膀小心翼翼地展开，再用昆虫针固定好，一边起鸡皮疙瘩，一边把钉子摁进虫子的身体。做多了，她逐渐对虫子“免疫”了，开始徒手抓虫，就算手上被蜇出一串小泡也面不改色，掏出风油精抹一抹就行。王爽从此克服心理障碍，再也不怕虫子了。

颐和园绿地覆盖面积75万平方米，王爽起初的岗位是虫情测报员，要整天泡在园内，在不停地行走和观察中发现虫害并及时记录。她说：“和其他公园不同，颐和园小山、树木数量多，道路狭窄曲折，无法使用机械车辆，别的公园可能一个小时就能干完的工作，我们要好几天。”一年四季不惧日晒雨雪，王爽和同事们用脚步丈量园区，一天少说也要走两三万步。她白皙的脸庞早被晒出“高原红”，乌黑的长发也被晒得焦黄。

为了早些记住识别植物和昆虫的窍门，王爽会随身携带小本子记录。在每日历练中，单位发的白衬衫被汗浸得发黄，半个月顶破一双鞋，就这样，她走遍园里植物生长的每一个角落。各个班组发现病虫害都会打电话到植物保护班，王爽抢着接电话，接完就跑去实地看情况。只用了一年多，王爽就把园子里的树木和害虫种类摸得“门清”。渐渐地，王爽脑子里的昆虫种类越来越多，她先后鉴定出危害海棠、丁香、梨树、矮牵牛等植物的多种有害生物，熟练掌握了园内被列为重点防治对象的十几种病虫害的生长规律。

保护园林生态的“四季战士”

颐和园内古树参天，园中乔、灌木等树木达27万株。为了及时发现和防治古树上的有害生物，无论春夏秋冬，王爽和同事都要大清早赶在保洁人员清扫之前，按照公园普查路线巡视，寻找树木害虫在地面上遗留的粪便及排泄物和分泌物，观测黑光灯及诱捕器的监测情况。树皮上的木屑很可能是天牛的排粪，地上星星点点的黏液则是蚜虫的分泌物，一片掉落的槐树叶子上也许藏着红蜘蛛的蛛丝马迹。每天巡视时，王爽都挎着书包，打开包应有尽有：盛放昆虫的小试管和采样纸袋，还有放大镜、剪子、小铲、钳子和铁丝等工具。“如果遇到虫子躲在树干里，就用铁丝把它勾出来；遇到树皮上有病变，可以用刮刀取样。”王爽说，这些小物件看似不起眼，但各个都有大用场。

夏天游人多，也是植物病虫害的高发季节，王爽的工作会更忙碌。为了减少病虫害的发生，她和同事经常在三伏天里的晚上，顶着潮湿闷热的天气和成群的蚊子诱捕害虫。很多昆虫的习性是在夜间活动，王爽利用它们的趋光性，会提前布置好带有灯光的诱捕装置，监测夜行性昆虫。

冬天虫害会销声匿迹，可王爽也没闲着。她用小铲子挖开已经解冻的土，一会儿就挖出来似蚕蛹一般的东西，装在塑料管里。“这个叫槐尺蠖，是蛹状，幼虫就是‘吊死鬼’，会吃掉很多槐树叶子，必须严加控制才行。”之所以选择在大冬天挖虫子，她说，是因为冬天槐尺蠖成了蛹状，最为脆弱，是消灭它的最好时刻，以便在来年的病虫害防治中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以虫治虫”，标本兼治

在实施树木保护过程中，王爽看到因颐和园靠近团城湖水源地，不能过度使用农药防治病害，以免污染水源。怎么办？“以虫治虫！”2010年，王爽开始探索植物病虫害无农药控制技术，采用生物或物理的措施控制该区域的有害生物，通过释放肿腿蜂、花绒寄甲、瓢虫等天敌“以虫治虫”。此外，王爽还带着同事们在团城湖周围栽种了不少瓢虫、食蚜蝇、寄生蜂喜欢的“蜜源”植物。“虫口密度是不断消长变化的，害虫数量下降的时候，就由这些花蜜给天敌昆虫补充食物来源。”王爽说，这也是标本兼治的一种。

2018年，“王爽创新工作室”成立。两年后，工作室被北京市总工会认定为市级劳模创新工作室。通过工作室的平台，王爽在做好传帮带的同时，带领团队开展病虫害研究。目前，工作室拥有创新成果近二十项，在树木重大病虫情预警、枝干毁灭性病虫害的防控方面取得了突破。此外，她还与同事共同将工作笔记集结成66万字的生物防治专著，被业内称为“最实用的工具书”。

王爽及其团队的努力与智慧，让颐和园的环境越来越美。她曾先后获得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绿化奖章等荣誉。“这份工作让我的精神很富足，钻研其中也很快乐。你看这些树木可以生长几百上千年，我在它的生命历程中微不足道，但能陪伴它们一段时间，为它们做一点小贡献，就是大自然对我的馈赠了。”王爽拍拍树干笑呵呵地说。

编辑 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