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区房禁养奇规:鸡娃父母大战混子狗神

作者: 芒来

王振住进一处学区房,发现小区禁止养狗,但理由,却让人意想不到。以下是他的自述——

一个混子“混”进学区房

爸妈要去美国给大哥带孙子,临走前,要我搬进他们住的老小区。

小区位于大学城附近,对口实验小学。这里的“原住民”都是像我爸妈一样的大学退休教师,现在住的大多是教职工的二代、三代,以及来租房陪读的父母。

我读小学期间,就住在这里。现在,听说小区房价每平方米已经飙到4万,是本地最好的学区房之一。

在单元楼下的墙上,我看到一张残留的物业通知,上面写着:“为维护本小区安全,维持整洁的环境、营造安静和谐的学习氛围,本小区不建议您饲养犬类宠物。”

我有点纳闷,怎么连养狗的自由都没有?

爸妈临走前,给我做了一顿饭,还是老习惯,饭菜做好隔了一段时间才喊我。这是在我读书时代定下的规矩。他们觉得,我从小爱磨蹭,吃饭慢,耽误了学习的时间,总是习惯把饭放温了才喊我。

“你以后就天天坐小区里,看看人家是怎么生活的。”这是爸妈上飞机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对我这个儿子很不满意。大学我只考了个三本,这在爸妈这对高级知识分子眼里,简直丢了他们的老脸。毕业后,有一年时间,我没有找到工作,只能在家吃白饭。

爸妈逼我考公,我不愿意,连考场都没去。去年,爸爸托大伯帮我安排进一家国企,朝九晚五,但因为是“走门道”进去的,同事们都不待见我。

我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耳朵嗡嗡的,总有声音在吵,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那些药,总是让我想睡觉,我每天啥也不想干,光坐着发呆。

我把诊断书给爸妈看。我妈依然像往常一样训我:“你从小就这样,人生没有目标,浑浑噩噩,可不就抑郁?你看你哥,积极向上,当然越过越好!”

我爸背着手,在家唉声叹气,最后说了一句:“那就辞职吧。”

这个小区,每个人都很忙。下午5点,我无所事事地在楼下闲晃,正赶上放学的点。那些妈妈们背着书包脚步匆忙,边走边往孩子嘴里塞吃的,一个劲儿地催:“搞快点,奥数课要迟到了。”

旁边三个妈妈边走边聊:“这回你们家英语又是第一,我儿子是彻底没救了。”“科技特长白名单上有吗?”“这次编程考级,参加没?”她们七嘴八舌严肃的样子,像在讨论命运攸关的大事。莫名的,我也一阵紧张。我决定缩回屋里,不再外出。

我渐渐明白了爸妈临走前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们无非是想叫我亲眼看看,孩子们每天忙碌的样子,好让我生出些愧疚来。

我摸了摸客厅墙角的一道道划痕,想起小时候,父亲逼着我和哥哥练琴,哥哥向来顺从,越来越上道,可我几乎没有一天不挨打。

他们训斥我,“多学学你哥。”“我们家族里,哪出过你这样的混子。”

爸妈罚我站在墙边反省,我就用琴弓在墙上画了一道道杠杠,发泄着心里的不满。那把小提琴后来一直被我丢在床底下。多年未碰,这会儿我有点心血来潮,把小提琴从床底拿了出来。简单擦拭,我站在阳台,想试试还能不能拉个曲子。

结果,吱吱呀呀才拉了2分钟,对面楼和我家同一层的女人就跑到阳台:“谁发出的噪音?不知道过了8点要静音啊?”这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赶紧将脑袋缩了回来。

有天下午,我刚睡醒,有个女业主在群里说:“我家晨晨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只狗,刚骂了他一顿,见了狗作业都不写了!有人要就赶紧拿走。”

根据女业主备注的房号,我锁定了她就是对面阻止我拉琴的女人。马上,群里有人回她:“咱小区没人养狗,大家都是来陪读的,哪有那心思。”

有人给她出主意:“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病,丢了吧。”我想起自己生了病,也正被家里人嫌弃。脑袋一热,我私聊了女人,说想先看看小狗。

见面之前我特别焦虑,生怕她认出我就是那个拉小提琴干扰他儿子学习的人。好在,她也不看我。见了面,她递过来一个快递箱。

我迟疑地接过来一看,里面的狗大概两个月大,像是土狗和狼狗的杂交。它安静地缩在纸箱里,发出呜呜不安的声音。

“哝,先说好,我们小区是不让养狗的,你最好赶紧送走。”女人说。

“我,我没说一定要啊。”突然手里多了件活物,我有点结巴了。女人并不接我的话,她拧着眉,自顾自地说:“我骗晨晨说,狗子被送到乡下了,要是被他看见,就麻烦了!”

狗子换了环境,挺认生。它跟着我,走哪儿跟哪儿,直到我摸它脑门儿,才能安心下来。两天一过,它变得异常活泼,把沙发、窗帘都咬破了洞,到处拉屎拉尿。我不得不带它出去洗澡、打疫苗、剪指甲、买口粮。

领养四条狗成了狗神

这天,我刚带狗洗完澡回来,在小区,碰到送狗的女人。女人看到狗,很快拉下脸来。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儿子。

“怎么搞的,我骗晨晨说狗死了,还没送走?”女人压低了声音问。

我没打算解释。女人瞪我一眼,上前拉着儿子快步走了。这回,我注意到这个叫晨晨的男孩。

他有点胖,大约十来岁,戴着厚厚的眼镜,弓着背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箱外贴满英语单词。他拖动行李箱的样子有点像拉船的纤夫。

那天,我带狗子出去遛弯,再次见到了那个叫晨晨的男孩。我朝他招了招手。晨晨快步上前,那狗似乎认出他来,两只前腿不停扒拉着他的裤腿。晨晨唤了一声“赛罗”,狗便不停舔他的手。

“你妈把狗给了我养。”我解释说。

“她骗我说,狗让人送到了乡下,后来又说狗死了。”晨晨噘起了嘴。

“你要想它,以后可以去我家看狗。”鬼使神差地,我向晨晨发出了邀请。

“真的吗?”晨晨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亮着光。我点点头。

看狗的日子定在周日下午。我在阳台看到晨晨从对面楼一路小跑着过来,微胖的身子也显得灵活起来。一到我家,他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狗粮,赛罗也“噌”地一下飞奔进他的怀里。

“平时很难过来。写了作业还有网课。”晨晨抹了把汗。他语速很快,似乎在争分夺秒。

“那周末呢?周末总能休息吧。”我问。

“周六要上奥数和钢琴;周日要写我妈留的试卷,不过她下午要去单位值班,我爸看不住我。”晨晨边吃边说,“我妈说我胖,逼我吃减肥餐,那玩意没油没盐,像在嚼干草。我晚上睡觉,肚子都咕咕响。”

“那你比我强,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咧了咧嘴,尝试从他手里拿了一块薯片,味道还不赖。

晨晨抱着狗,看向我:“赛罗是我的英雄,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英雄吗?”

“英雄,谁不喜欢。”我答。

晨晨摇摇头,说:“我特别难受的时候,会想象他们在我身边,就会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着的,好像就可以再坚持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完全不像小孩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不要想太多,等你长大就好了。”晨晨看了看我,突然问:“那你呢?你觉得长大就开心了吗?”

我沉默了。突然,晨晨把赛罗塞到我怀里,说:“你看,狗都比人轻松。有了它,你会开心的。”

我摸了摸赛罗的脑门儿。它像得到某种暗示,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蹭,我一下就被扑倒在地板上。晨晨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从晨晨口中,我了解到这个小区的一些奇葩规定。比如,不建议养猫狗,8点到12点不能让孩子在楼下疯跑,不能发出噪音等等,目的就是让每个孩子专心学习。

晨晨有很多同学也住在这个小区。他说班上有个女孩叫蒙蒙,捡了只被遗弃的小泰迪,但父母不准养。

“你不知道,泰迪可太棒了,它能直立行走,是智商最高的狗。”晨晨嘴巴一刻不停,“如果把泰迪送走,蒙蒙真要哭死了。”

“那,就送过来吧?”我听出晨晨话里的意思。

“真的?”晨晨歪着头,提高了声音。

“嗯。兴许它俩能做个伴。”我说。

就这样,家里又多了一只泰迪。

蒙蒙说她爸妈都是软件工程师,日常996,经常留她一个人在家。他俩说好,以后一放学就从学校飞奔回来,这样,每天都可以在我家看一眼小狗。

临走时,蒙蒙急匆匆地硬塞给我100块钱,说是给小泰迪的生活费。

我坚持不要,蒙蒙往我兜里塞,说:“叔叔,我的泰迪就交给你了。我是偷跑出来的,我妈要是从监控里看不到我,要发飙的。”

没办法,我只能用她的钱给小泰迪买来幼犬专用奶粉。

蒙蒙每次到我家,喜欢用她的电话手表给狗拍照。不过紧随其后,手表一定跟着响起来。我也见识到了她妈妈的威力。“蒙蒙,到家没有?喝水没有?一定要多喝水。”

“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别忘了把我布置的写了哈!”

蒙蒙应付着,也越来越不耐烦。她向我吐槽:“我家那个摄像头,就像我妈的眼睛一样死死盯着我。我挪个地方,我妈就操控摄像头,让它转个方向盯我。瘆得慌!”

“我只有在这里,和赛罗在一起,才觉得开心。”晨晨接过话茬。

我原以为小孩子说话比较夸张,没多久,我就在阳台看见晨晨妈妈对他大呼小叫,还摔了东西。周末来的时候,晨晨心情很不好。

“我和蒙蒙被传绯闻了。所以,我妈又训了我。”

“咋回事?”我递给他一杯橙汁。

“我和蒙蒙下课老凑一起看狗狗的照片,有同学就说我俩组cp,是早恋。他们还跟家长说。我妈是家委会的,听到风声后,又狂躁了。”

后来,蒙蒙来我家时也说:“我爸妈还专门找了晨晨妈商量对策,他们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

“那你还敢和晨晨玩?”我问。

“为什么不?你看。”她朝我露出手腕上戴的手环,“晨晨也有。”

蒙蒙告诉我,他们表面上保持距离,但私底下还是好朋友。手环,就是证明。

“叔叔,你是我们的朋友,也送你一个。”说罢,蒙蒙把一个红色手环套在我手腕上。别说,红红的亮晶晶的,还挺好看。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养了两只狗以后,我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摆烂”。赛罗喜欢晒太阳,我必须把遮光窗帘拉开;小泰迪在家里上蹿下跳,我只能从被窝里钻出来陪它玩。听说只吃干粮不利于狗的健康,我下厨做“狗饭”,一段时间后,厨艺也精进了。

等再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说,如果我能自己睡着,就可以不再吃药。

这时,晨晨又用同样的方式给我送来两只狗,说是同学的父母不允许养。这样,我又结识了两位新朋友。周末,他们四个孩子会约好一起来我家,孩子们热腾腾地笑作一团,我的心也跟着热乎起来。

我开始找工作,在网上四处投简历。晨晨把手搭在我肩上,鼓励我:“兄弟,你可以的。”

“这么看好我?”我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被肯定居然来自一个十岁的孩子。

“当然了。”晨晨指了指我的红手环,说:“你救了我们的狗,还把狗狗照顾得这么好,你就是the lord of the dog.”

“狗神?!”我琢磨了一下,感觉不咋好听。

“对,我们心中的神!”晨晨大声说。

我笑了。只是没想到,麻烦事还在后面。

鸡娃父母的集体驱逐

四只小狗长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可以制造噪音的程度。楼下的邻居跑上来两次敲我的门,说我制造噪音,影响他女儿学习。我再三道歉,专门去买了地毯铺上。狗多了,自然每天都要出去遛。四只狗一起出去太惹眼,我只好分批次,每次遛两只。

那天刚牵了两只狗下楼,在楼道里,就有邻居纷纷侧目。他们故意大声说:“你看,这小区还有人闲得没事干,在养狗。”

很快,我遛狗的视频被人发到群里。有人在群里问:“这是个什么人,怎么天天出来遛狗?”

“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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