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车祸：帅气“榜一大哥”有颗暗黑的心

2020年的一天，陕西省某市一条河的河堤处，一辆小轿车突然失控冲入河中，一名男子从驾驶室逃出上岸，一名女子在车内死亡。

民警调查后得知，这对男女系夫妻，男的名叫王丛松，女的是他的妻子，名叫杨子芊。起初，王丛松一口咬定是操作不当引发的意外，但民警发现他说的话漏洞百出，结合监控录像及其他证据，锁定了王丛松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

令人震惊的是，案发时，嫌疑人和受害者领结婚证还不到一个月。是什么原因让王丛松在蜜月期内残忍谋杀妻子？

“回头探月”：失意普信男夺回初恋

2018年春节，在甘肃一家民营企业工作的王丛松，回到了老家。

在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时，他问起前女友、同为高中同学的杨子芊的近况。有个心直口快的女生告诉王丛松：“你说杨子芊啊？她有新男友了，是她在的大学同学。”王丛松感觉自己胸口像中了一枪，剧痛无比……

王丛松于1992年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本分的父母整天在庄稼地里忙忙碌碌，把更多的爱和希望都投射给了他。好在他也很争气，考上了全县唯一一所标准化高中。

尽管家庭经济条件一般，但父母却很舍得在儿子的吃穿用度上花钱。营养充足的王丛松，长得十分健壮，五官端正，很受女生欢迎。

高一下学期，王丛松所在班级来了一名插班生，名叫杨子芊，是从邻镇转学过来的。见新来的同学人生地不熟，王丛松便带着她到学校食堂办饭卡，介绍各科老师的个性和教学特点。时间一长，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互生情愫，两人悄悄恋爱了。

高中学业繁重，但这对小情侣却用了太多的时间恋爱，原本还算中上游的学习成绩，逐渐下滑。高考时，王丛松只考上了兰州的一所大专院校，而杨子芊则被西安的一所民办大学录用。

考上大学后，这对青年便正式向双方父母公开了恋情。王丛松的爸妈倒没什么，杨子芊的父母有些生气。在他们看来，以女儿平时的成绩，考个一本或者211大学应该没多大问题，都是恋爱惹的祸。这种埋怨情绪，难免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又间接传递给了王丛松。王丛松就此有了心结。

王丛松的家境本就一般，如今和杨子芊分别在两个城市念书，每次见面的差旅费于他而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反倒是家境较好的杨子芊，来看过他两次，后来因学业紧张，再没去过。时间一长，两人的感情渐渐变淡。大学还没毕业，这段感情便宣告结束。

和平分手之后，王丛松并没有多少心痛的感觉。在他看来，凭自己的长相，身边不会缺少女孩。但现实很快打脸。王丛松工作的几年，换了几家公司，收入并不稳定。其间，也有他心仪的女孩，或者有女孩主动向他表达过好感。但真正接触后，对方见他除了一张还算端正的脸外，一无所有，也就渐渐没了下文。王丛松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却又不轻易地表露出来。

而杨子芊大学毕业则留在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工作，从普通业务员一步步成长为部门主管，事业渐有起色。她和王丛松分手后就没再联系，只有每年春节回老家，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时，才会偶尔和王丛松见一次面，无非是客套几句。

2018年春节的这次高中同学聚会，杨子芊没像以往那样参加，王丛松便随口问了句，谁知获悉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当晚，王丛松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按说杨子芊和他分手几年了，人家重新找对象是很正常的事，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心痛呢？

春节过后，王丛松请假找到了杨子芊。当时，杨子芊刚从公司出来，准备到外面去洽谈一项业务。见到王丛松，杨子芊有些意外，她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王丛松去拉她的手，被她躲开了，他尴尬地说：“子芊，此前我没联系你，是我不对。不过，那是因为我的工作不稳定，收入更不稳定，我怕自己养不活你……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杨子芊皱着眉头说：“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有，以你的条件，会有女孩喜欢的。”“不，子芊，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比得上你，我敢保证，从任何女孩身上，我都不会找到当初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

最后一句话，想必深深地击中了杨子芊，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口齿伶俐的王丛松，趁机深情地回忆起他们当年恋爱时的细节——因为囊中羞涩，他们只能共喝一杯“秋天的奶茶”；晚自习结束后，教室里已经停电，但他们俩还就着蜡烛一起讨论当天的数学题……

良久，杨子芊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对王丛松说：“你给我一点时间再考虑考虑。”“不，不，你最好这两天就给我答复。没有你，我感觉自己一天也活不下去！”

和王丛松见面后的第二天，杨子芊就向刚交往不久的男友坦白了一切并向他道歉。而后，她重新投向了王丛松的怀抱。王丛松闪电出击，颇有脸面地夺回了初恋。

致命补偿：“榜一大哥”的郁闷如影随形

据杨子芊的闺蜜回忆，她之所以重新接受王丛松，缘于他是她的初恋，她投入得太多。而且，杨子芊还认为，王丛松的“回头探月”，是成熟和理性的标志，表明他深爱着自己，舍不得失去她。

出于对过去做法的愧疚，杨子芊把与王丛松重新确定恋爱关系的事及时告诉了父母。

这一次，父母倒没有说什么，毕竟女儿已经大了，嫁人是迟早的事。在他们看来，女儿和王丛松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两人又相识相恋多年，沉淀下来的应该是真爱。

接下来，王丛松和杨子芊该订婚了。按当地习俗，杨子芊的父母将彩礼数定为16.5万元，不料引发了王丛松的强烈不满！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有钱，还看得上杨子芊这样的普通女孩吗？他认定是杨子芊的父母故意为难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但王丛松的父母劝他不要生气：“娶媳妇儿哪有不花钱的？”他们拿出不多的积蓄，又找亲戚借了不少，凑够了彩礼钱。

2018年5月，王丛松和杨子芊在老家订婚了。按说，订婚之后很快就要办结婚。不巧的是，订婚后的次月，王丛松的奶奶去世了。按当地风俗，家里至亲去世，短期内不能办喜事，婚礼被搁置下来。

此时，杨子芊已经有了一定的事业基础，而王丛松本来就没有稳定工作，索性也应聘到了杨子芊所在的这家公司，在销售部当售楼员。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约定，暂时不向其他同事公布两人的关系。

订婚后，王丛松的父母还给他们俩买了车，车主是杨子芊，但只交了首付。为了尽快还完房贷，杨子芊一头扎进工作，也时常督促王丛松上进一点，但王丛松左耳进右耳出。他利用“陌陌”“微信”等社交工具，结识了大量年轻女性，经常和她们天南海北地聊，借此浇一浇心中因彩礼一事而造就的“块垒”。

2019年春节，王丛松和杨子芊回老家，到他姐姐家走亲戚时，杨子芊无意间翻开王丛松的手机，发现他在一家购物平台给别人买了大量女性用的东西。杨子芊当即就黑了脸，质问王丛松：“怎么回事？”王丛松内心很慌乱。原来，不久前，他在一家直播平台上，迷恋上了一名来自西北边疆的美女主播，一次性给她打赏4000元，当上了“榜一大哥”。后来，他嫌网上打赏不过瘾，又准备了1万块钱，趁着出差的机会，远赴边疆和那个美女主播约会。虽然没见成美女主播，但带的盘缠却花光了。回来后，他还时不时地给这位主播买些女性用品寄送过去，维系“榜一大哥”的地位。

王丛松之所以沦陷在给美女主播打赏的泥淖里，缘于他内心始终有个结，觉得自己因为家境不好，一直未能攀上高枝；找个普通女孩，对方还索要巨额彩礼。而这些美女主播，无论身材还是颜值，都比杨子芊强得多，自己给她们一点打赏，她们就“大哥长”“大哥短”地叫，一张嘴要多甜有多甜。这样的感觉，在杨子芊身上是找不着的。

当然，王丛松也知道这么做不妥，所以他都是瞒着杨子芊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

慌归慌，但王丛松很快镇定下来，并倒打一耙：“是我买的又怎么样？你都是我花16.5万买来的，我给别人送点小礼物又怎么了？”杨子芊气得和他大吵起来，后被姐姐和姐夫及时劝阻。

从姐姐家出来，送杨子芊回她家的路上，王丛松越想越气。经过一段大长陡坡时，王丛松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时速高达每小时200公里！杨子芊吓得脸色苍白，说：“我很害怕，你开慢点！”王丛松满不在乎地说：“我们的车买了全险，我就把车开进沟里，把你摔死，也够赔的！”

回家后，杨子芊惊魂未定，待王丛松离开杨家后，她将经历告诉了姐姐妹妹。她们听完也心有余悸，同时劝说杨子芊：“王丛松这么暴躁易怒，你趁早离开他吧。”杨子芊的父母也听说了此事，他们同样担心女儿。可一来订婚之事所有亲友知晓，一旦取消难免起风波；二来杨子芊对王丛松还抱有幻想，觉得自己正式和他领证后，能够改造好他。就这样，杨子芊错过了远离王丛松这个定时炸弹的最佳时机。

2020年5月，奶奶的忌日已过，在王丛松家人的催促下，他与杨子芊领证完婚。

谁知，婚礼那天，王丛松与杨子芊因买衣服的事又发生了争吵。原来，按家乡习俗，当天，应由女方给男方挑买衣服。王丛松想一泄“彩礼”之愤，于是鸡蛋里挑骨头，嫌杨子芊给他买的西服不合身，女方家人不尊重他，当场大发雷霆，回到新房，竟当着所有亲友的面撕毁了结婚证！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加上双方父母极力劝和，并重新为王丛松买了衣服，这才勉强过关。

这次“新衣风波”，杨子芊全家人亲眼看到了王丛松的狭隘和火爆个性，父母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担忧中。

蜜月杀妻：暗黑的“自尊”憋屈成魔

尽管婚礼办得很不愉快，但杨子芊还是将全部身心放在了自己的小家上。成为正式夫妻后，杨子芊让王丛松把工资卡交给她保管，她好积攒下来还房贷，以及将来养育孩子，赡养双方老人。

与此同时，杨子芊正式向公司同事宣布了她和王丛松的关系。如此一来，无形中在他周围安装了无数个“摄像头”，替她监督他，让他没有机会像以前那样天天和美女撩骚。

一系列操作下来，王丛松果然吃不消了。2020年6月底的一天下午，公司召开会议，对前几个月的经营情况进行小结。排名摆尾的王丛松躲在办公室，不敢去开会。杨子芊找到他后，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管理团队要走心，谁像你，市场没做好，员工也全跑光了！”王丛松感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起，大有一种要毁灭世界的冲动。

当天晚上7时许，王丛松将私家车停在公司大门附近，等着加班的杨子芊从公司出来。约10分钟后，杨子芊从公司大楼出来，找到自家汽车，坐进了副驾驶。刚一上车，王丛松便开始发飙：“你成心让我难堪是不是？在公司那样数落我！”杨子芊不客气地回敬他：“自己做得不好，还不让人说了？”

夫妻俩在车内越吵越凶，杨子芊将车门打开，准备自己打车回家。在气头上的王丛松从驾驶室跳下来，冲到杨子芊身边，一把将瘦弱的她拎起来，塞进车中，而后迅速钻进车内锁门。

之后，王丛松发动汽车狂飙。在一条辅道上，眼看就要与一辆驶在前面的重型卡车相撞，王丛松又突然紧急制动。杨子芊吓得面无血色，谁知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王丛松却又加大油门，追上重型卡车，将其逼停在路中间，稍后又驶离。

案发后，据王丛松交代，当时，他连续做出危险驾驶举动的目的，就是要教训吓唬杨子芊，让她领教责备他的后果。当然，即便这样，他还觉得不够解恨。接下来，他驾车高速行驶至一条河堤旁边时，故意开车向外冲过车道的绿化带，致使车辆从高处坠入河中。车辆坠河后，王丛松很快浮出水面逃生，并假模假式地向岸边高声呼喊，让其他人去救他的妻子。可怜的杨子芊不会游泳，又因惊吓过度无力推开门，在车内不幸溺亡。

案发当天，王丛松即被警方控制。起初，对于驾车坠河一事，他再三狡辩，声称是因为当天下小雨，自己所穿的皮鞋脚底湿，开车时自己脚上的皮鞋滑到了制动踏板与油门踏板之间的空隙，被卡住了，导致制动失灵，先撞到路边的树上，紧接着就冲进了河里。公安机关最初也是以涉嫌过失杀人罪将其刑事拘留。

但杨子芊的亲友们却认为王丛松完全是在狡辩。他们告诉警方，王丛松此前就曾有过危险驾驶行为，而且扬言，即便将杨子芊撞死，他也赔得起，因为他们的车买的是全险。

慎重起见，警方进一步进行了缜密的侦查与技术鉴定。鉴定报告显示，王丛松驾驶的小车行车制动系统技术状况符合《GB／T 18344一2016汽车维护、检测、诊断技术规范》的相关规定。加速穿越河堤路冲过绿化带时，制动系统转换正常，没有刹车失灵的状况发生。王丛松的谎言不攻自破。

2020年10月，当地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将王丛松依法起诉到中级人民法院。2021年6月，王丛松故意杀人一案在开庭审理。在庭审现场，王丛松又改口说，自己并没有把车开进河里的想法，车行驶到河堤绿化带时自己刹车了，以为绿化带后面是停车位，不知道绿化带后面是个斜坡，所以车失控坠入河中。然而公诉人当庭出示的视频证据显示，车辆是在高速行驶中冲坠到河中的。法庭上，王丛松还辩解，车坠河后自己浮出水后，有过喊人救妻子的言行。但公诉人强调，在故意开车冲坠入河的事实面前，这一行为已失去了评价意义。

2021年8月，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王丛松无期徒刑。王丛松不服，提出上诉。2022年1月，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了王丛松的上诉请求，维持原判。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以案说法】针对此案，西安市检察院第一检察部高级检察官陈磊认为，王丛松伪造汽车坠河现场掩盖杀妻事实，性质恶劣，令人发指。其受到法律的严惩，可谓罪有应得。

这对夫妻原本有过一段美好恋情，但经过长时间近距离相处后，王丛松的缺点便暴露了出来，他敏感自尊、狭隘、暴戾，睚眦必报。岳父母收彩礼只是当地习俗，且这笔钱还投入到了王丛松和杨子芊的小家庭中。但在王丛松看来，却是他们对他的故意刁难，还将这件事作为他打赏美女主播的理由之一，其“渣男”本性显露无遗。

至于杨子芊，她珍惜初恋，本无可厚非。但是，当王丛松那既敏感又易怒的暴躁个性与渣男本色表现出来后，她若能忍痛割舍，果断远离，这场悲剧也许就能避免了。善良的人们，切不可重蹈其覆辙。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