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娃族”的疯狂：打造女儿成网红一路荒唐

欣喜，全职妈妈获取“流量密码”

2020年7月的一天，时年36岁的刘涛下班回到家，妻子宁可可就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对他说：“老公，你知道吗？我们家心心火了！”“什么火了？”刘涛一头雾水……

刘涛，陕西省人。2006年，他从一所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建筑设计院工作。2010年，他通过相亲认识了妻子宁可可。

宁可可比刘涛小3岁，从小性格活泼开朗，喜欢打扮自己，曾是一名专业化妆师。2016年，在生下女儿心心后，宁可可辞了职，一直在家带孩子。直到心心上了幼儿园，她才重整旗鼓准备着手找工作。

然而，赋闲在家闲置几年，工作并没有那么好找。无奈之下，宁可可在朋友的建议下，涉足短视频领域，成为一名主播。

一开始，她像一只无头的苍蝇，拍拍这个拍拍那个，但视频号一直不温不火，流量也差强人意。2020年4月的一天，宁可可在拍摄自己做菜的视频时，4岁的心心无意入镜，吐槽妈妈：“你做个饭，做了三千年，宝宝饿坏了，你还想不想要宝宝了？”

孩童的一句玩笑话，令网友笑岔了气，纷纷称“绝对是亲生的”“实力吐槽亲妈”。网友都很喜欢这个大眼睛、萌萌的小心心。

宁可可欣喜之余，就像是突然掌握了“流量密码”。这之后，宁可可开始把镜头对着女儿，哪怕是一个短短外出散步、买菜、上幼儿园的视频，小小的女儿都各种金句频出，竟意外收获了网友的大量关注。

网友在视频下方实名羡慕、各种打赏，短短一个星期，宁可可的粉丝就增长了1000多人。她不由地狠狠地抱着女儿亲了一口，当即在网上给心心下单了一个她之前很想要的玩具。晚上，刘涛下班后，宁可可又兴奋地跟丈夫分享喜悦……

听到这些，刘涛也感到很新奇。虽然他不太了解短视频，但看着妻子手机里那些女儿机灵古怪的样子，他也觉得很好玩。他不懂流量，却将这当成记录女儿成长的好办法，他还将妻子的视频号推荐给了同事，让他们帮忙关注。

视频里，心心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屋里跳舞，配上欢快的儿歌，看起来很可爱，惹得周围的女同事羡慕不已，都说刘涛上辈子有这么一个情人，实在是幸福至极，刘涛也为女儿感到骄傲。

然而，自从女儿带来的流量越来越大，宁可可对短视频的投入越来越专注。她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先后开通了快手、小红书等多个短视频账号，还笑说要开始帮助心心打造网红事业。

不仅如此，宁可可还给心心买了许多漂亮衣服，特意装修了儿童房，购买了各种拍视频需要的道具和玩具。每天心心从幼儿园回来，宁可可就开始给她装扮，拍视频、剪辑……

很多时候，刘涛下班回到家，厨房里还一片冷清，宁可可忙得根本顾不上做饭，就连家里的衣物、拍摄设备也散落了一地，无人收拾……

刘涛有些看不惯，对宁可可说：“你这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孩子毕竟还小，不能总在拍视频，总得吃饭、学习、睡觉吧？”可宁可可沉浸其中，哪里听得进去，用一顿外卖就解决了父女俩的温饱问题，然后再次沉浸在视频的运营中。

之后，在宁可可的精心编排和运营下，心心的粉丝数逐渐增加，视频的点击和推荐也越来越高，宁可可又趁机给女儿开通了直播。没多久，就有一个儿童品牌找到宁可可，说想请心心做代言，并表示可以给他们一笔代言费。

宁可可高兴极了，顾不上刘涛还在上班，当即就打电话跟他商量，刘涛不懂这些，只是说：“你们娘俩高兴就好，主要是看女儿愿不愿意。我听你们的。”宁可可从前嫌弃刘涛当甩手掌柜，这次却很高兴，当即表示：“你不知道女儿多开心呢，她从小表现欲就强，喜欢唱啊、跳啊，这不正好是个机会，说不定还能成为网红呢！”

心心萌萌地问：“什么是网红呀？就是要每天在视频里表演吗？”宁可可也不解释，只对女儿说：“等你成了网红之后，说不定还能进军演艺圈，当个小童星呢，你不知道，现在做明星多赚钱……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玩具就有什么玩具，还可以买漂亮的裙子，同学都会羡慕你的。”

听到这些，心心很高兴，直呼：“我要做网红，我要当小明星……”见妻子和女儿都如此兴奋，刘涛也笑了，只是提醒妻子不要耽误了心心正常的生活，宁可可不置可否。

她在筛选之后，一连给心心接了几个品牌的代言，她们的视频号和直播间也开始有了广告植入，源源不断的收入让宁可可喜笑颜开。刘涛也打趣说：“没想到，我们的女儿这么小就能赚钱，真是太厉害了。”

然而，渐渐地，刘涛感觉这一切都变了味。

疯狂，打造女儿成网红一路荒唐

2021年9月，刘涛因为工作忙，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出差、加班、开会。直到有一次，刘涛的一位女同事在网上看到心心的视频，感到十分诧异，很快就分享给了其他几个同事。

这之后，公司里的人都议论纷纷，私下里吐槽刘涛。时间一长，刘涛感觉到了大家的异样，找了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询问原因，才知道这一切竟都是女儿的视频惹的祸。

在同事的好心提醒下，刘涛打开妻子的视频号，这一看，他差点就要吐血。视频里，才5岁的心心化着所谓的蜜桃心机妆，本该玩布娃娃的小手上握着的是眼影和粉底，奶声奶气的童音竟说着一些大人才了解的事情。刘涛觉得十分难堪。

当天晚上，刘涛下班回到家，想和妻子好好聊聊，结果没说几句，两人就互呛了起来。宁可可指责刘涛：“你一天到晚忙忙忙，根本就不着家，一回来就说我们娘俩的不是，要不是我和心心累死累活，我们家能有现在这么好过？”

刘涛自知，这几年，妻子为了照顾孩子一直没有上班，一家三口仅靠着他一个人的工资维持生活，日子过得有点紧巴巴的。特别是这两年，公司行情不好，他的工资一降再降，还要经常出差去新疆、宁夏等偏远地区，家里的一切都有赖于妻子的照料。

如今，眼见女儿到了入学的年纪，夫妻俩有心想将她送进私立学校，可私立学校的学费让夫妻俩望而却步。妻子为此愁得吃不下饭，才不得不想方设法赚钱。

刘涛理解妻子的不易，努力缓和情绪，劝慰妻子：“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也不能为了赚钱，就让心心拍那样的视频，你就像之前那样，拍拍日常生活不也挺好的吗？”可宁可可却梨花带雨地说：“你以为我做短视频很容易吗？”

原来，随着短视频的兴起，越来越多以展示“萌娃”为主要内容的账号如雨后春笋般疯长，不少家长开始跟风将孩子打造成“网红”，并通过商务合作实现流量变现。起初，宁可可抓住了机遇，从众多视频中脱颖而出，赚了不少。

但随着同质内容增多，宁可可感觉做这一行也十分有竞争力，不少账号开始另辟蹊径，网上一度出现了2岁孩子成吃播，穿着尿不湿下厨房做菜等模式。宁可可不甘落后，也为此绞尽脑汁。

因为此前宁可可是化妆师，所以她决定发挥自己特长，给女儿化漂亮的妆容来吸引眼球。因为宁可可的妆感新鲜时尚，她们也一度涨了不少粉。

可时间一长，网友的要求越来越大胆刁钻，宁可可也有些黔驴技穷，可为了赚钱，她只能将女儿的妆容往“成熟风”“性感风”发展……

刘涛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却不知妻子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只能转过头问女儿：“你也愿意这样？”女儿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什么都没说，似乎有些迷茫。

其实，在一开始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心心的内心也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她不喜欢脸上被妈妈涂得黏糊糊的，也不喜欢在镜头前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她根本坐不住。可妈妈却总劝她说：“心心再坐一会，等下了播，我就带你去游乐场。”“心心，等播完了这期，我就带你去商场买你最喜欢的艾莎公主。”“心心，你要听话，你看你穿着漂亮的裙子出去，多少小朋友都羡慕你啊。”

有时候，这些话对心心起不了作用，宁可可就会生气，对心心吼：“小孩子成天只想着玩怎么行？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我这都是为你好。你要再这样不听话，妈妈就不爱你了。”

就这样，在妈妈的威逼利诱之下，心心只能接住妈妈给她安排的工作。刘涛也对妻子无可奈何，只能在工作之余，多抽点时间陪陪女儿，希望能感化妻子。

可这之后的一件事，让刘涛彻底动怒了。

有一段时间，宁可可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专门运营儿童短视频账号的家长说，靠娃的视频就能实现月入15万的收入，但需要孩子能够配合，且最好“全职”。

那一刻，宁可可竟生出了让心心从幼儿园退学的想法。一开始，刘涛说什么都不愿意，他觉得这样将女儿一直圈在家里，对女儿的生长发育都不好。可宁可可却坚持给心心办理了退学，还在直播上直言说：“幼儿园又不是义务教育阶段，没必要读，等赚够了钱，再出去见见世面，不比在幼儿园里玩耍强得多。我老公就是一根筋。”

这一番话在当时也引起了很多网友的讨论，有人同意宁可可的观点，也有人觉得她做得不对，双方各执一词，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宁可可却充耳不闻，平时就带着心心在家直播，为了扩展内容，她还给女儿报名了一些并不适合幼儿的古筝、厨艺、模特走秀等特长。

时间一长，心心也不乐意，但年幼的她哪里拗得过妈妈，只能跟着妈妈沉浸在各种“萌娃”直播，配合妈妈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来博网友的眼球。刘涛工作忙，很多时候无力看顾女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女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每次，他一提出异议，宁可可的表情立马变得不悦：“你就别再管了，行不行？我就是为了孩子好，不然靠你那么点工资，我们娘俩不得喝西北风！”刘涛气得倒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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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也许是为了避免和妻子争吵，也许是想眼不见为净，刘涛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他想，也许只要他努力一点，多赚点钱，妻子就不会沉浸在直播里。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刘涛想的那样发展。

2022年7月的一天，刘涛下班回家后，竟看到心心独自坐在视频前，抱着个大汉堡咬，汉堡上面满是酱汁，她的小脸几乎已经吃得变形了，可妻子却还在一旁喊：“多吃几口……”

“你们在做什么？”刘涛惊呼道。宁可可头也不回地说：“最近吃播特别火，我让心心试试。”刘涛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要知道，从前妻子对孩子的吃食是多么上心，从不会让孩子吃这么油腻的垃圾食品，可如今……

刘涛忍不住呵斥道：“别拍了，让心心去洗把脸。”宁可可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甘心地关掉了视频。刘涛看着妻子，心里充满了失望。妻子以前是个多么温柔体贴的人，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孩子是人，不是商品！你为了一点流量，这样糟践她，到底还有没有底线？”见丈夫把话说得这样重，宁可可也生气了，她大喊：“你看不惯就不要回来，大不了咱俩离婚！”

冲动之下，两人来到了民政局，但最终因为夫妻双方都不愿意放弃对女儿的抚养权才作罢。可自从这次之后，夫妻俩几乎形同陌路，哪怕两人都在家，也不会说一句话。

2022年8月初，刘涛突然收到了心心的小学入学通知书，这所小学离刘涛家有五公里路不说，且学校口碑也不太好，跟夫妻俩原本计划报名的那所学校差了十万八千里。刘涛打电话去学校询问，结果对方回复，是心心错过了报名时间，才调剂到他们学校。

原来，宁可可一心沉浸在“网红的流量密码”里，竟生生错过了小学报名的时间，最后是在补录时才报上名，又被统筹到现在的这所小学。

刘涛对此十分无语，却已经没有心思跟妻子争吵。他想，哪怕就算是个差学校，只要心心上了小学，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拍视频了！

果不其然，自从心心上小学后，她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宁可可也变得越来越焦躁，因为她的流量开始急转直下。

为了能留住网友的关注，宁可可每天很早起来给心心打扮，赶在她上学之前拍完视频，之后，为了维系“网红”形象，还让心心带妆上学，美其名曰节省时间。这让学校老师和领导十分不满，几次找到宁可可，可宁可可都没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