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绝古国的前世今生

2016年，网剧《鬼吹灯·精绝古城》热播，在互联网上掀起了讨论热潮，其中，神秘诡谲的精绝古城和九层妖塔尤其让人津津乐道。剧中如此描述精绝古城：精绝国是古代西域三十六国的翘楚，鼎盛时期是西域霸主，由一位长相绝美的女王统治。虽然剧中描述免不了艺术加工，但精绝古城并非由小说作者和编剧杜撰，而是真实存在于西域。

西域古国前世汉王朝的美好祝福

史书记载的精绝古国，遗址位于塔里木盆地南缘今新疆和田地区民丰县尼雅乡境内，即尼雅遗址所在处。它是古丝绸之路上重要的国家。最早为中原王朝带来精绝国消息的，是“凿空”西域的博望侯张骞及其他出使西域的汉朝使节。后东汉历史学家班固将其载入《汉书》中。

精绝古国一名，由佉卢文“凯度多”音译而来。汉代学者选择“精”和“绝”二字来为其命名，寓意完美且独一无二，寄托了汉王朝对这个西域国家的美好祝愿。

《汉书·西域传》如此写道：“精绝国，王治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精绝都尉、左右将、驿长各一人。”

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知，精绝国仅有3300多人口，士兵500人。纵观西域三十六国，从人口、面积各方面来讲，精绝国都算不上翘楚。历代中原王朝的史籍，对精绝古国的记载也不过寥寥数语。这个国家不似楼兰古国，留下了众多与中原王朝交流的故事。

网剧《鬼吹灯·精绝古城》中说，精绝古人的祖先是“鬼洞族”，纯属杜撰。据考证，精绝人祖先来自尼雅河上游的河谷台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迁徒了2000多年，寻找宜居之地。直到公元前500年，他们迁徒到了尼雅河中游，并定居在此，修建城池，开垦农田，靠着尼雅河的哺育，逐渐形成独特的精绝文明。

精绝国人擅长种植葡萄及酿造葡萄酒，在西域诸国颇有名声。他们向别国销售葡萄酒，葡萄酒生意成了精绝国重要的收入来源。

公元前138年，汉武帝命张骞通西域，联合月氏夹击匈奴，汉王朝由此第一次知道了西域的“三十六国”，这为精绝国带来机会。汉武帝派兵西进，先占领河西走廊，建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后进军匈奴控制的车师、大宛及楼兰等国，逐渐控制了西域诸国，丝绸之路得以打通。

得益于丝绸之路的开通，地处沙漠腹地的精绝古国凭借地利之势，坐地生财，做起了丝绸之路的服务商，为往来的行人、使节、商旅提供必要的生活补给和休养之地。精绝国成为了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一环。

在汉王朝的庇佑下，精绝国与汉朝民间来往频繁。官方层面，互通公文，互派使节，大国小邦友好相处，这样的繁荣景象，维持了100多年。

西汉末年，王莽篡权，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西汉王朝大厦将倾，西域也随之风雨飘摇。被西汉击退的匈奴卷土重来，包括精绝国在内的西域诸国纷纷向新建立的东汉王朝求助，但当时东汉王朝国力衰微，根本无暇顾及西域。

国与国之间，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失去中原王朝庇佑的精绝国最终被鄯善国吞并，成为其管辖之下的凯度多州，后又得以复国。4世纪，一场不明原因的浩劫席卷精绝国，曾经繁荣的精绝城被废弃，变为一座死城，湮没在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茫茫黄沙之中。

东方“庞贝古城”精绝古国再见天日

1500年，人类的发展变化可谓沧海桑田，昔日生机勃勃的绿洲也被茫茫沙漠覆盖，精绝国长眠在这里，等待世人再一次将它唤醒。但它等来的，竟是另一场浩劫。

1901年，到新疆探险的英国人斯坦因在尼雅巴扎（集市），发现了两块写有佉卢文的木片。拥有丰富考古经验的斯坦因很快意识到，在拾到木片的地方，很有可能存在无人知晓的神秘古迹。

跟随当地向导，斯坦因和他雇佣的五六十人到达古国遗迹。遗址一千多年的宁静就此被打破。斯坦因目之所及，一块块写有佉卢文的木片或是整齐码放，或是杂乱散落，仅仅一天，他找到的佉卢文文书就超过了他在印度和中亚发现的佉卢文文书总和。这座“东方庞贝”的发现让他兴奋异常。

斯坦因和他的团队在遗址中整整发掘了半个月，可谓收获颇丰。除了700多件佉卢文文书，他还得到了纺织品、铜钱、玻璃器皿、木器等多种文物。斯坦因开始破译这些佉卢文书，消失了许久的精绝文明渐渐浮出水面。此后，斯坦因又前后两次前往这处古迹，搜刮走大量文物。

其实，斯坦因的“考古”行为实际上和当地猖獗的盗墓行为并无区别，他的破坏性发掘使大量精绝文明的历史信息变得支离破碎，让后来的考古工作变得十分艰难。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后，考古学家经过十数年的努力，才真正揭开精绝古国的神秘面纱。

考古研究发现，精绝人没有文字，丝绸之路打通之后，精绝贵族开始学习汉字。遗址中，考古学家发现了秦汉时期中原王朝通用的识字课本《仓颉篇》，由此可见，精绝古国一直推行汉文化教育。

《鬼吹灯》小说中，精绝人被写得玄乎其玄——他们通过强大而神秘的巫术威慑西域诸国，最后因天谴而灭亡。实际上，精绝古国灭亡的原因，学术界众说纷纭。但精绝人确实崇信巫术，并且有可与天神沟通的“女巫”，地位崇高。当时的巫术活动，包括将牛头和其他祭祀品挂在树枝上，以祈求上苍保佑。此种活动一直持续到了1世纪。后来，佛教由丝绸之路传入精绝古国，逐渐取代了原始巫术信仰。通过残存的文书内容可以看出，古城中，曾经发生过极为残酷的动荡，巫术被禁止，原本受人尊敬的女巫也被送上断头台。

遗址中可以找到很多佛塔、佛寺遗迹，可见佛教在精绝古国风行。僧人取代了女巫，参与国家政事，成为出访他国的外交使节。随着考古研究深入，精绝古国的前世与今生，最终将完全呈现在人们眼前……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见证古国文化

除了海量佉卢文文书及佛教遗迹，精绝人还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存。

1995年10月，考古人员小心将新出土的一具棺椁打开，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兴奋不已：木棺中并排躺卧着一男一女两具干尸，女左男右，高鼻深目，毛发枯黄，男女身上都盖着彩色的毯子。男子身着汉朝样式蓝色长袍，腰间系着彩色织带；女子穿着红色绢袍，两人身旁都放了把木叉，这是陪葬品“木祭器”。此外还有弓箭、各类衣物、食物、陶器、化妆品和木器等精绝古人常用的生活用品。此墓中出土的带有“王”字墨书的陶罐，昭示墓主人在精绝古国具有崇高的地位。

文物中，男性遗骸右臂上绑着的一个色彩鲜艳、纹样奇特的织锦尤为引人注目，解下摊开，隐约可见小篆汉文“国”“东方”“五星”等字。经考古学家仔细辨认，这几个字连起来是“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这块织锦长18.5厘米，宽12.5厘米，由四川成都的蜀锦匠人专门为汉朝皇家织造。织锦用宝蓝、绛红、草绿、明黄和白色五色，这五色分别对应 “岁星、荧惑星、填星、太白星和辰星”五星。还织有星纹、云纹、茱萸纹和孔雀、仙鹤、辟邪、虎豹等瑞禽、瑞兽纹样。“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出自司马迁所著《史记·天官书》：“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五星皆从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之国可以法致天下。”大意是，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同一时间出现在东方的天空，是极为特殊的天文现象，被汉代占星学家视为国家祥瑞。

墓葬中除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还有其他织物。其中一片织物上，有“讨南羌”三字。它们织造技艺相同，并可拼接成一块织物。因此，织锦上完整的文字，应是：“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由此可知，中原王朝与南羌发生过战争，而墓主人很可能参与过这场战争，且因战功赫赫受到褒奖，所以他才将这件护膊作为荣耀的象征贴身佩戴，长眠于大漠风沙之中。

1959年以前，精绝古国经历了一次次浩劫，所幸，遗址里依旧保存了大量遗迹和文书。如今，消失已久的古国重见天日，脱离了小说的诡异神秘，无声地向世人诉说它的故事。

（编辑 陈致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