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齿”一生

作者: 默默

许知雨留着疼痛溃烂的牙齿,坚决不肯拔掉。直到她遇到牙医徐晋,才终于明白,生活需要断舍离……

溃烂的牙齿和溃烂的感情

2022年秋,26岁的许知雨因智齿频繁发炎,在网上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牙科诊所,怀着忐忑的心情上门求诊。

接待她的是一位看似温柔的男牙医,一开口却把许知雨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智齿本来就是多余,且已经溃烂了,必须要拔掉,否则还影响其他牙齿。”许知雨吓得连连后退……

许知雨是广西柳州人。从广东一所大学毕业后,她被佛山一家知名的医药器械公司录用。许知雨很珍惜这次的工作机会,总是熬夜加班,然后牙痛就会找上门。她不知道跑过多少医院,但所有的医生都说先消炎,再拔掉。

事实上,许知雨对拔牙有阴影。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个亲戚因为拔牙导致感染,住进了ICU就再也没出来。这些年,除了小时候换牙,许知雨一家人都对拔牙忌讳莫深。所以每次消完炎,止了疼,许知雨从未想过去拔牙,却不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次,她特意在网上找了一家专业的牙科诊所,花了不少挂号费,以为会有不同的治疗方案,没想到,还是要拔,许知雨心里很失望。

见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坚持不肯拔牙,男牙医也露出一脸嫌弃,被许知雨尽收眼底,也顺势记下了他工牌上的名字——徐晋。

在诊所挂完点滴,许知雨回到家中一片清冷,男友张振正窝在卧室里打游戏,看到她回来只说:“你买菜了没,是在家里做着吃,还是点外卖?”

许知雨很郁闷,她在挂点滴时就给张振发了微信,让他煮点皮蛋瘦肉粥,然后放凉,她回来就可以吃。张振却说:“我没看手机,再说我哪里会做皮蛋瘦肉粥啊!”许知雨气得倒仰。

许知雨和张振是大学同班同学。开学典礼上,她用一曲孔雀舞征服了不少男生,其中,张振追她追得最疯狂。她被张振的执着打动,两人走到了一起。大学毕业后,她因工作要来佛山,张振二话不说也跟来了佛山。对此,许知雨一度很感动。

然而,来佛山后,张振找工作不顺,只能窝在她租的房子里说要考公。一开始,许知雨心疼张振,总是竭尽所能维护他的面子,给他买名牌衣服;他要考公,她就给他洗衣做饭。

时间一长,张振习以为常,觉得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很不错。许知雨一旦抱怨,他就大惊小怪,说许知雨嫌弃他没工作。许知雨只好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妈宝”男友,日子一晃就过了两年。

其间,他们也经历了无数次吵架。许知雨心中越积越多的失望渐渐将当初的感情消耗殆尽。但即便这样,许知雨也从未想过要分手。她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不喜欢生活里有任何意外和改变,更何况同居两年,彼此已经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第二天,许知雨继续去诊所打针。张振见她不开心,主动陪她去诊所。但在诊所待了两个小时,张振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机,就连许知雨渴了,几次喊他帮忙接杯水,他也只是嘴里答应,却始终没有行动。

许知雨忍无可忍时,一杯水出现在她的面前,竟是牙医徐晋。温水偏冷,还加了些许盐,带着淡淡的咸味,是牙痛患者最适宜的那种。许知雨心下有些感动,抬头却看到徐晋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振摇头。许知雨心中一片苦涩,感觉自己另一层伤痛也被这位医生窥见了。

舍弃好像没有那么痛

2023年3月,许知雨的智齿又发炎了。徐晋对这个频繁来诊所,却又始终坚持不拔牙的女孩都无语了,恨铁不成钢地说:“长痛不如短痛,你干脆拔了,一颗烂掉的牙齿,你还舍不得不成?”许知雨还是没有拔牙。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许知雨因烦闷去一家清吧放空自己,竟意外遇见徐晋。当时,清吧里有人闹事,说酒保故意将酒洒在他身上,是徐晋挺身而出替酒保解了围,还振振有词说自己已经用手机录了下来,那群人最终离去。

许知雨给他鼓掌点赞,请他喝酒,却被徐晋拦住,悠悠道:“你牙痛刚缓解,不能喝那么烈的酒。”许知雨错开他的手一口闷,然后得意扬扬,似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地?”

徐晋摇头说:“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真怎么地了,也不关我的事啊。倒是你那个男朋友,会不会连你醉了都不会倒杯水给你?”

果然,医生知道患者哪里最痛,然后拿刀往最痛的地方戳!许知雨咬牙切齿:“你明明是牙医,为什么要往人心窝里捅?”

见她好像真的有心事,徐晋言语间也缓和了不少,试探性地问她:“你是失恋了,还是失业了?”许知雨瞥了他一眼:“你还辅修了心理学不成,一戳一个准。”徐晋有些好笑,一个女孩子夜里出来买醉,他想不出第三个原因。

见徐晋没有说话,许知雨却有了倾诉欲,如竹筒倒豆子般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酸涩。原来,前不久,张振不负众望,考上了老家湖南省宁乡市的乡镇岗的公务员,但许知雨没有任何喜悦。因为张振说:“我好不容易考上了,你辞职跟我一起回去吧。”

许知雨很意外。她好不容易在这个城市扎了根,工作做得得心应手,生活也很如意,她从没想过要换一个地方,换一份工作。可张振却是如此理所当然,坚称:“我在这边陪了你那么久了,现在轮到你来迁就我了,你怎么就不愿意了?”许知雨心里憋屈、烦躁,牙齿也因此持续性发炎……

她对徐晋抱怨:“你知道吗?我那么努力,每天加班到夜里11点,回去连公交都没了,又舍不得打车,只能徒步回去,路上被人跟踪,害怕到发抖……他都不知道,我那么努力,就是想在这个城市里扎根,我一直在努力攒钱,想要买房、结婚……”

徐晋从小顺风顺水惯了,从未体会过背井离乡的心酸,一时之间对许知雨有些怜惜,觉得这个女孩确实不容易。徐晋很想说:“你的爱情跟你的牙齿一样坏掉了,应该舍弃。”但彼时他们不熟,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只能劝她振作,顺着自己的心走。

酒醒后的许知雨回想起自己的失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但冷静下来,她记起和徐晋分开前,徐晋因担心她一个女孩喝了酒走夜路不安全,主动给她打了车,记下了车牌号。他的外冷内热,让许知雨心生感激。

又过了一周,她的智齿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不疼了,但她还是走进了徐晋的诊所,主动提出拔掉烂牙,徐晋会心一笑,说:“终于想通了。”然后,熟练地给她上了麻醉,拔了牙。

拔完牙后,许知雨盯着自己的那颗牙齿有些回不过神来。一个生长在肉里,令自己痛不欲生的东西就这么拿出来,竟如此容易。徐晋笑她:“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做人要学会断舍离。”

断舍离是为了给幸福腾位置

之后一段时间,没有智齿的许知雨轻松了很多,再也不用担心智齿会发炎。

之后,许知雨所在的公司要向市场推送一款进口治牙仪的医疗器械。作为负责人的许知雨最先找到徐晋试用新产品。徐晋很乐意尝试,并很快就将从前日日相伴的工具舍弃了。

许知雨疑惑道:“都说医生对器械需要手感,你怎么就这么轻易换掉了啊。”徐晋说:“有更好更新的器械,旧的不就应该扔掉吗?”

回到办公室,许知雨第一时间淘宝了新的鼠标和键盘。她现在的鼠标和键盘用了几年,许多按键都已经失灵了,但她就是舍不得换,以至于每次工作时都很误事。等新的键盘和鼠标到货后,许知雨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可回到家面对男友,她的心又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终于,在又一次和男友争吵后,许知雨和张振提出了分手。说出“分手”两个字时,许知雨心下徒然一松,发觉舍弃一些坏掉的溃烂的东西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重新找了出租屋,然后将属于自己的物品搬离曾经的家。在收拾鞋柜时,许知雨找出了好几双不穿的高跟鞋。这几年,她早就换上了更舒适的运动鞋和小白鞋,高跟鞋却舍不得丢弃,总觉得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这次,许知雨将这些鞋子搬去了小区里的收纳箱,和高跟鞋以及一堆不用的物品彻底说“拜拜”,然后推着一个小箱子扭头就走。

然而,让许知雨始料未及的是,和张振分手后,张振气急败坏,一直发朋友圈诋毁许知雨,将她家境贫困、父母离异等隐私公之于众。

相爱的人走到这一步,许知雨很难过,贸然问徐晋:“有什么方法可以修复心疼的吗?”徐晋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是牙医,建议去看心脏内科!”

见许知雨没有被冷笑话逗笑,徐晋又绞尽脑汁,拍着脑门说:“万圣节快到了,我今天看到广告说欢乐海岸搞活动,我带你去感受一下刺激,这可是专门针对修复心脏的!”

那天晚上,许知雨尝试了从前她完全不敢坐的过山车,也体验了一把神秘鬼屋,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跃,她竟有了勇气。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不仅仅是物品需要断舍离,人际关系也需要断舍离,切断那些让自己感到困扰的关系,远离让自己感到郁闷的人和感情,也是一种能力。

许知雨的生活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剪了短发,拒绝无效社交,开始阅读徐晋推荐的山下英子的《断舍离:人生清单》,在不断地去繁从简中悟出了“舍得”的真谛其实是空出位置给幸福。

这一路走来,徐晋一直陪在许知雨的身边。他看到了这个女孩从柔弱、犹豫到坚强坚定,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也渐渐爱上这个女孩。

而在经历这一切后,许知雨也见证了徐晋的担当和幽默,两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越来越默契。所以,2023年底,在徐晋告白时,许知雨勇敢接受了这段爱情。

2024年7月,深圳一家三甲医院向徐晋抛来橄榄枝,可他又不想和许知雨分离。纠结时,许知雨却悄悄申请了深圳大学的硕士研究生,笑着告诉他:“我已经断了,舍了,只剩下离了,离开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编辑/包奥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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