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危在旦夕,痞子表叔捐了一颗肾
作者: 兔子
叶梓萱从小最恨表叔:分走她的父爱,霸占她的公主房,打架斗殴害爸爸被砍伤,所以她事事跟表叔对着干。然而,当母亲车祸去世、父亲尿毒症需要换肾时,表叔却挺身而出——
家有“拖油瓶”表叔
2022年除夕夜的清晨,叶梓萱接到医院的噩耗:父亲抢救无效,宣布死亡。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叶梓萱还是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2002年,她出生于四川省西昌市,是一名在校大学生,母亲张敏是护士,父亲叶天翔在一家公司做工程师。原本家庭还算小康,却因为有个“拖油瓶”的远房表叔,而变得十分拮据。
表叔名叫周志仁,家在凉山深处的一个偏远农村,父母在他七岁那年,上山砍柴,马车侧翻,坠崖身亡。叶梓萱家本就亲戚不多,爷爷去世后,奶奶见表叔孤苦无依,十分可怜,便帮他处理了父母的身后事,又将他带在身边照顾。
周志仁比叶天翔小十岁,当时正是上小学的年纪,叶梓萱听爸爸说,表叔在学校从未让奶奶省过心,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为此赔了不少钱。邻居都劝奶奶将这孩子送走,奶奶坚决不同意。
2000年,叶天翔大学毕业,经同事介绍认识了张敏,老人却因积劳成疾,患了严重的心脏病。为了“冲喜”,俩人匆忙结婚,老太太却在那个冬天走了。临终之时,她将周志仁托付给叶天翔:“人活一辈子难免会遇到糟心事,有个血缘至亲在身边,总比自己独身强,你一定要善待志仁。”
叶天翔谨记嘱托,肩负起了照顾表弟的重担,三个人挤在一套老破小里生活。叶天翔经常出差,张敏隔天就得上夜班,尽管生活艰难,但夫妻俩从没亏待过这个表弟,工作忙的时候,总会多给表弟零花钱。叶天翔还省吃俭用,给表弟买了一辆自行车。表弟却不思进取,拿到钱转头去了电子游戏厅,因为迷恋上“赌币”,还把自行车抵押给了游戏厅的老板。
张敏头疼不已,却没有办法,叶天翔安慰她,志仁正值叛逆期,要正确引导,多给他些关心。
2002年夏天,叶梓萱出生了。张敏一边要照顾叶梓萱,一边要去学校处理周志仁的各种麻烦,尽管医院为她减轻了工作量,可张敏依然负重前行。
叶梓萱印象里的表叔,就是个地痞流氓,成为“大哥”一直是他的梦想。逃课成了表叔的家常便饭,但市区不大,游戏厅、网吧也就那么几家,爸爸总能很快把表叔揪出来,苦口婆心教育一番,然后送回学校,给老师赔礼道歉。
叶天翔一直觉得表弟只是少年叛逆,长大一些就会懂事。然而,还没等他熬到初中毕业,就惹上了麻烦。周志仁经常混迹电子游戏厅,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一个叫“砖头”的小混混在一家赌场当小弟,缺人手,问周志仁愿不愿意跟着干。周志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不顾阻拦坚决要退学,为此和表哥大吵一架,表嫂张敏上前挽留,被推倒在地,叶天翔气急败坏,给了周志仁一巴掌。周志仁怒吼起来:“你们凭什么管我?这些年欠你们的钱,我将来双倍奉还!”
叶梓萱的父母寒了心,没有再阻拦。冷静下来后,叶天翔又担心不已,他经常在赌场附近转悠,试图找合适的时机劝表弟周志仁回家。
一天傍晚,吃过晚饭,叶天翔又去了赌场,两家店因为抢“生意”,一群“愣头青”叫嚣着准备打架。就在这时候,周志仁提着一把刀从人群中冲出来,径直朝一个光头奔去,对方反应迅速,一脚把周志仁踹翻在地,顺势抢过刀挥出去。
叶天翔想都没想就扑上前,替表弟挡下那一刀,顿时,后背开了一条十多厘米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很快,警察来到现场维持秩序,叶爸爸被送去医院,医生为他处理了伤口,让他回家好好休养。
这件事显然震慑住了周志仁,哭着跪在叶天翔面前忏悔:“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你和嫂子的话。”叶天翔将他拉起来:“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只要没有酿成大错,就不晚。”
从那以后,周志仁改过自新回了学校,他不再去电子游戏厅,还时不时会帮张敏做家务。中考结束,周志仁落了榜,在表哥嫂子的帮助下,他进入一所中专,开始学厨艺。
叶梓萱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各种开支增多,家里负担变重,爸爸为了补贴家用,工作之余只得给其他公司兼职画工程图。好多时候,都已经夜深人静了,客厅的灯还亮着。第二天一大早,他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又匆匆去了公司。
2006年,周志仁中专毕业,叶天翔鼓励他继续升学,周志仁不愿意再给家里增加负担,执意选择走向社会。叶天翔托朋友帮忙,把表弟安排进一家酒店工作。拿到第一笔工资那天,周志仁特地买了菜,做了一顿丰盛晚餐,他还对表哥说,酒店为他提供了员工宿舍,自己打算搬过去。
叶梓萱听见爸爸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房间还给你留着,空闲的时候就回来。”那时候,她还住在自家的阳台,为此,被同学嘲笑了很多年。
所以,叶梓萱一直都不喜欢表叔,他不仅分走了父母对自己的关爱,还霸占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叶梓萱对他心怀怨念。
“痞子”表叔捐了一颗肾
周志仁工作后,叶天翔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他和张敏开始攒钱,打算换一套大房子。然而计划还没有实施,周志仁那边又出了岔子。
那时候,周志仁已经在酒店混成了主厨,主管酒店的凉菜区,手底下还带了两个小徒弟。正值夏天,凉菜容易变质,尽管他一再嘱咐徒弟检查食材,徒弟却没有放在心上。一家三口吃了不新鲜的食物,造成食物中毒,虽然没有危及生命,但负面影响很大,酒店哄骗周志仁将责任承担了下来。
叶天翔担心事情闹大,影响表弟的前途,只得帮他把事情扛下来,支付了两万块的赔偿金。
那几年餐饮行业不景气,工作不好找,周志仁离职后,只能在一些小餐馆做厨师,成天浸泡在油烟里,忙得不可开交。
叶梓萱对表叔几乎没有好脸色,好多时候他回来没带钥匙,叶梓萱明知道他在门外,就是不给他开门。他想跟叶梓萱套近乎,叶梓萱就装聋作哑,不回应他。他带给叶梓萱的零食、学习用品,叶梓萱也总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吐槽质量不好。
叶天翔总是教育叶梓萱:“对你表叔礼貌些,等以后你就知道亲情的可贵了。”叶梓萱不理解爸爸所谓的“亲情可贵”,表叔不过是一个远亲,还一直在拖自家的后腿,每次弄出一堆烂摊子,让父母替他收拾,叶梓萱觉得,表叔刻意的讨好,不过是对自己家有所企图。
2014年,叶天翔考到了高级工程师证,他说,有了这个证,工资能翻倍。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畅想着未来:新房子要有大大的落地窗,阳台上种花,叶梓萱要一间粉红色的公主房,妈妈要宽敞的厨房,爸爸可以在自己的书房里画工程图……
为了换房梦早日实现,叶天翔凭借新资质,又接到了更多的兼职。那段时间,他面容浮肿得厉害,总觉得呼吸困难,偶尔会心绞痛。家人都劝他去医院看看,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拿“坐太久了,活动一下就会好”来搪塞。
直到某天他神志模糊,晕倒在地,张敏匆忙将他送进医院,才知道丈夫得了尿毒症,已经是中晚期。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张敏时常在深夜偷偷落泪,天亮之前,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叶天翔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接受现实,开始积极配合治疗。他住院期间,周志仁白天在餐馆工作,晚上就去医院陪护。周志仁还专门研究了尿毒症病人的食谱,每天变着花样送饭过来。
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叶天翔的各项指标转好,两个月后达到出院标准,可以回家疗养,但他每天除了要吃大把的药物,每周还得去医院做一次透析。
叶梓萱听医生说,爸爸的病情发展到后期,只有做肾脏移植手术,让他们早做准备。在表叔的帮助下,爸爸做了肾源登记。但情况不容乐观,现在肾源极度匮乏,医生建议他们考虑亲属配型。
张敏偷偷做了配型,结果不匹配,周志仁也去做了配型,没想到,两人的配型很成功,并且HLA的6个点全部匹配,存活率会非常高。
张敏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叶天翔,他却指责说:“志仁那么年轻,都还没有娶妻生子,割了一个肾,你让他以后怎么活?”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放弃亲属配型,积极配合治疗,等待合适的肾源。
生病以后,叶天翔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工作了,他将买房的事暂时搁置,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高嘌呤食物、高脂肪食物、高钾食物成了禁忌,大家都过上了低盐低脂优蛋白的生活。
尽管全家都在小心翼翼保护叶天翔的身体,但他的病情还是日益加重,从以前每周一次透析,发展成了每周两次,后来变成隔天就得做一次。
饱受病痛折磨,叶天翔变得瘦骨嶙峋。长期做血透,令他痛不欲生,伴随着各种并发症,精神萎靡,腹部变得肿胀,一吃东西就呕吐不止。
2015年夏天,他病情再次严重,进ICU里抢救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匹配中心那边,却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周志仁再次提出为他捐肾:“医生说了,只要做好保护,一个肾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最终,叶天翔接受了表弟的提议。移植手术非常成功。但之后的排异期成了重中之重,叶天翔需要终身服用免疫抑制剂的药物,还得格外注意预防感冒。张敏放下工作,全心全意照顾丈夫和周志仁。手术前后花费近三十万,几乎将家底掏空。周志仁因为移植、康复等一系列流程,耽误了工作,不得不选择离职,而他的生计成了一大难题。
叶梓萱的父母决定将女儿的“学习专用资金”拿出来,在家附近为周志仁开个小饭馆。闲暇之余,两人就在饭馆帮忙。饭馆二楼有个一室一厅的小套房,为了方便管理,周志仁搬了过去。
2016年春节过后的一天,叶梓萱从学校回到家,爸爸兴奋地把她拉到卧室门口。原本属于表叔的卧室,门上挂着“公主屋”的标牌,屋子里贴了粉色墙纸,床上挂了粉色纱幔,还有一盏月亮灯。爸爸脸上挂着歉意:“答应你的公主房,可能一时半会做不到了……”“这很棒了呀,是我梦想中的样子!”叶梓萱开心地安慰爸爸。
经历过这场大灾难,这家人都懂得了珍惜: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2017年,周志仁认识了在超市做收银员的梅子,两个人惺惺相惜,很快坠入爱河,举行了婚礼。
虽然叶梓萱叫梅子“婶婶”,但梅子比她大不了几岁,叶梓萱有什么事都会跟梅子讲。梅子怀孕后,成天拉着叶梓萱听胎动,叶梓萱天天盼着跟这个小家伙见面。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平凡简单的生活才没过多久,就再一次被上天收了回去。
读懂亲情可贵
2018年初秋,张敏在下班回家路上出了车祸,电瓶车被撞得稀巴烂,还没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那是叶梓萱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望着妈妈冰冷的遗体,叶梓萱颤抖着扑过去,胸口堵得发慌,眼泪却一滴也掉不下来。周志仁试图将叶梓萱扶起来,他的手刚触碰到叶梓萱,自己也瘫倒在地,痛哭起来。那几天,叶天翔机械一般去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叶梓萱劝他去休息,他仿佛听不见。
处理完妈妈的后事,叶梓萱在表叔的鼓励下,正视了妈妈离开的事实。她向学校申请了走读,每天把作业拿到客厅写,想让家里有些人气,爸爸不至于那么寂寞。周末,叶梓萱会约上表叔一家,带上爸爸去公园野餐,去水库钓鱼。
叶梓萱察觉到,爸爸渐渐走出了妈妈离世的阴霾,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他说一定要活得更久一些,得看到女儿结婚生子,才能放心。
2020年新年伊始,疫情突如其来,正值高三的叶梓萱不得不回家上网课。那段时间,人心惶惶,爸爸有基础病,叶梓萱更担心他的身体,只好将他隔离在自己房间,给他双重保护。
表叔周志仁肩负起输送物资的重任,隔三岔五就会把生活必需品送到小区门口,叶梓萱消毒后带回家;送进爸爸房间的物品,都会进行二次消毒。
2020年9月,尽管学习条件艰难,但叶梓萱还是考入了四川一所名校,学习金融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