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脸开大:30岁“乖乖女”清零式断亲
作者: 荏苒晓秋和时蕊是一对职场闺蜜。相比北京女孩晓秋,时蕊从小地方到北京打拼,在她老家,所有人都觉得女孩子嫁人才是最大的正经事。来到北京后,时蕊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了命运。
以下是晓秋的讲述——
幸福原是这样
我跟时蕊是在行业峰会结束后的酒局上正式认识的。在一次招标会上我们打过照面,那个标他们拿下了。
酒局上,她大方不矫情,局终时,各路精英有想约她换场再战的,也有提出一块儿走走的,她玉手一指点了我,“我跟这个姐姐约好了,闺蜜之夜。”她上了我的车,说谢谢我在她失态之前带她离开。那时,我俩才正式认识。
跟她认识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们约好去浙江的山沟旅行,但我父母没答应,想留我一起守岁,我爸大手一挥:“带你朋友一起吃个年夜饭再走,吃完随便你去哪儿。”于是,年三十的晚上,时蕊来了我家。
她一来,撸起袖子就进了厨房,熟练地择菜洗菜,我妈赶忙阻止,说:“女孩子的手啊,可不是用来做家务的,我也不让秋秋做这些,你们还在爱漂亮的年纪,手要嫩嫩的才好。”
时蕊笑着说:“我从小就做这些,没事的。”
我妈好不容易把她推出来。吃饭时,我妈见她多夹了哪个菜,就把菜换到她面前,让她多吃,就跟平日对待我一样。
时蕊连连道谢。我爸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又给她倒了一杯饮料。“你们小姑娘啊,就喝点酸酸甜甜的饮料,都还是孩子呢。”
我爸平时不让我喝酒,在他眼里,就算成年了,我依旧是个小孩子。时蕊摩挲着杯子,看了看我,眼圈有点泛红。
晚上,我妈给我们一人安排了一床厚被子,躺进去暖烘烘的,我和时蕊凑在一个枕头上小声讲话。
“我真羡慕你。”时蕊躺在我身旁,窗外仍有零星的烟花装点着新一年的子夜,她的眼底也跟着映上烟火的亮光,“我才知道,幸福的原生家庭原来是这样的。”
我回想了一下,并没发觉什么特别的。她说:“你看,让我羡慕的地方,对你来说却平平无奇。我第一次知道,将近三十岁的女生,还可以被叫作‘小孩子’,还可以钻到妈妈怀里撒娇要压岁钱。”
“成年的女儿回家,居然不需要拿钱换好脸色。”听她说完这一句,我有点僵住了。认识这么久,她几乎没有提过父母,我并不知道时蕊出生在怎样的家庭。
烟火再一次照亮房间,我看见她在抹眼泪。“想家了?”我问。
“没什么值得想的。”她轻声说。她第一次认真给我讲了她的家。
时蕊的家在高考大省的一个沿海小城。虽说是高考大省,可时蕊说他们家族,没人觉得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是一条路,除了她。时蕊高考考了全校前十,放在全省来说,成绩不算好,又没人指导填志愿,最后瞎填了几个学校。
时蕊的爸爸讥讽她:“上学时,李百万的儿子找你耍朋友,你拒绝了,说要专心学习,我还以为我们家能出个状元呢。昨天人家李百万抱着孙子来,说他儿媳妇生孙子有功,奖励了两套房,两套啊!”时蕊没吭声,因为她很清楚,只要还待在家一天,就没有反抗的资格。
“录取结果下来,是个大专,我知道爸妈不会同意我去读,就拿了家里一些钱跑路了……”
到了北京,她忐忑地给父母打了电话。父母却一点也不关心她在哪儿。“我就拿了一千块,加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揣着两千来了北京。”她苦笑着对我说,“妈妈最知道怎么伤害自己养大的女儿了。你猜她怎么骂我?”
我摇摇头。时蕊声音放轻了些,“她说,既然这么会偷,将来偷人偷准点,多赚点卖身钱再回家。”外头炸开了一朵烟花,我的脑子也跟着这句话炸开了。我下意识把手伸到她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也谈不上是重男轻女,可能我们家的基因就是‘劣质’的。”时蕊说,“他们就是爱钱爱排场能出去吹牛,对我哥也没多好,因为我哥既没凭一张脸找富婆,也没混社会多赚钱让他们有面子。”
我见时蕊情绪有些低落,想着调节一下气氛:“哎呀,别想啦,我妈睡前跟我说,把咱俩的压岁钱放枕头底下了,我差点忘了,快拿出来数数。”
我俩各自挪开枕头,一人拿一个红包打开,里面装了6张崭新的人民币。我嘟着嘴说:“我妈有点抠门啊。”
时蕊却很高兴,“我上高中以后,就没拿过压岁钱了。没想到快三十了,还能收到这个。阿姨这是希望我们以后都六六大顺呢。”
“会的会的。”我侧过身,给她掖好被子,“我今天吃饺子吃到了糖馅,你吃到了硬币,咱们都会越来越好!”
时蕊笑起来:“甜甜蜜蜜,发大财!”
求佛不如靠己
大年初一,我跟时蕊从北京飞往浙江,钻进了山沟,住在网上提前联系好的老乡家里。
我们找了个当地司机,包车到处玩。走山道,探访快要塌掉的古廊桥。走在几百年的廊桥之上,脚感并不扎实,有些松软,我猜,也许哪天就不让过人了。
“幸亏我们来了。看来,想做的事情就得马上做,拖延下去可能就没了。”我随口说。
时蕊没搭话,半晌,叹了一句,“人生啊,是要及时行乐。”
车行半路,时蕊看到远处山上有个破庙,司机说那是荒废的,没有香火。我们看着不远,就大着胆子要上山,司机怕我俩出事,也跟着来了。庙很小,破到只能看个大概结构,就剩个正殿勉强算个屋。
正殿中央,一尊布满灰尘的泥塑山神像被蜘蛛网封印着。实在是不方便跪拜,司机对着山神像念念有词地拱手又鞠躬,大约是对神佛总有些敬畏之心。
他拜完,走出门问我俩:“来都来了,不拜一下吗?”
我们摘了帽子和太阳镜。时蕊凝视着这尊残破的佛像,许久,没有下拜。我便也没动弹。
下山时,时蕊告诉我:“山神也有挣不脱的蛛网,求佛不如靠自己。”
春节后,我们一起回北京。刚出航站楼,时蕊的男友就捧着鲜花迎面走来。他是个开公司的富二代,比时蕊大了十二岁。当时,时蕊的事业和爱情正得意。她在20岁那年,去男友开的公司做前台,当时男友还是她的老板。干了没几天,她就被叫进了办公室。
老板坐着椅子滑出办公桌,直视着时蕊的眼睛问:“我看你在前台一边看英文报纸一边用翻译软件,想学英语?”时蕊点头如捣蒜。
老板把眼神从时蕊的脸上转开,笑着对她说:“有上进心好。我给你联系一个英语课,你试试。”上课的地点在北京CBD昂贵的写字楼里,全景玻璃窗的教学间。20岁的时蕊穿着朴素,从一进楼就觉得有些局促。穿着西装套裙的女老师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是时蕊向往的样子,知性从容。
她给时蕊发了一张测试题,便开始用悦耳且流畅的英语问时蕊一些简单的问题,时蕊知道是在测试她的口语,在高中时,她的英语成绩是全班最好的,可此时,带着乡音的简单语句却让她无地自容。
女老师用很夸张的语气表扬了她,问:“你希望未来能达到什么水平?”
时蕊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像您一样厉害吗?”当然是可以的,只要钱足够。
试课结束,老板这样告诉她:“根据你的需求,要想达到你要的程度,十几万吧,除了商务英语教学,还有一对一的口语外教。”时蕊低着头,她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果然,老板很适时地提出交往的想法。
“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我又没结婚。”老板当时三十出头,总是把自己捯饬得格外精致。他托腮打量着时蕊,继续说:“你要是愿意呢,咱们就正式交往,谈恋爱嘛,你情我愿。你想学什么就学,就算不学我也养得起你。”
时蕊想了想,答应了。其实试课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猜到会面对什么。
就这样,老板成了她的男友。伴随着这段关系而来的,还有时蕊自己要求的课程。英语课、商务课、品酒课……她的生活被各种课程填满的同时,还跟着老板做招标、跑项目。
时蕊在工作上很有一套,甚至超越了她男友。她男友对小项目不在意,往往会谈丢。时蕊却有一种不论大小,只要精力顾得过来,什么肉都不松口的狠劲儿。
就这样,时蕊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干,事业上也做得红红火火。然而,幸福就像浮在脏水上的泡沫,当沫子消失,底下的脏污就出现了。
告别“劣质基因”
跟时蕊认识5年后,我打趣她:“还不结婚吗?恋爱都谈成老夫老妻了。”
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开了口:“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有别的人了……”时蕊一心扑在工作上,本来觉得男友少黏着她才好,可渐渐地,她发现男友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少,一月也就一起吃几顿饭。
“我这些年也去过他家几次,见过他爸妈,但他们也不提结婚的事儿。”时蕊叹了口气,“我问他,他就说是不婚主义。”
时蕊也借着出国签证之类的机会查过男友,婚姻状态一栏的确是未婚,“要不是查过,我都以为是我小三了。”不过时蕊很快打消了疑虑,男友同意跟她回老家见父母。
时蕊的男友虽然没心但是有钱,下了飞机先去商场提了一堆礼品,才跟着时蕊回了家。
时蕊这次回家风风光光,可没两天男朋友就被北京的电话叫走了。别人都以为霸道总裁特别忙,只有时蕊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没在家多待,带了些家乡特产的海货回来了。一半给了我,另外一半拎着去了男友父母家。
门一打开,时蕊就看明白了。中式大客厅里多了两个摇篮车,一个天蓝一个粉红。
“抱歉啊,没打招呼就来了,我爸妈让我带点特产过来。”她放下东西,转身离开。
时蕊的男友到底还是追了出来。“她早产了,我必须回来。你还是我女朋友,什么都不会变。”男人似乎胸有成竹,“她也只是我的女朋友,她有孩子,但你有公司啊。”
那天,时蕊还知道了,孩子的妈妈一直知道她的存在,她们俩各有各的金丝笼。
之后,时蕊便找借口拒绝和男友见面,连房门的锁也改了密码。她的男友却认为时蕊只是争宠,因为她仍然在努力工作,为他的公司赚钱。其实,时蕊接了些私活儿,也做项目掮客,没有男人,总要有点钱攥在手里。
累到极点的时候,她会敲响我的门,在我家里待上几个小时。“我总想起当初咱们去看廊桥,你说的那句话——想做的事情就得马上做,拖延下去可能什么都没了。”
我猜她有了离开的念头。
时蕊在三十岁生日前几天给公司谈下了一个大项目,男友很高兴,答应参加她的小型生日派对。时蕊没有穿名牌套装,也没有穿漂亮的小礼服裙子,她梳着简单的马尾,穿着设计简洁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足蹬球鞋,素颜到场,清纯得像个刚出校门的傻白甜。
她跟每个人碰杯,酒杯里只是茶水,也不再一饮而尽,只是轻抿一口,祝每个人都快乐自由。我觉得她像长出翅膀的鸟儿,轻盈欢快。
到了对着蛋糕许愿环节,时蕊双掌合十,眼睛闭了又睁,歪过头看着老板男友:“真的什么愿望都答应我吗?”他在时蕊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看唇形应该是:“除了结婚。”然后又对着大家高声说:“都答应!”时蕊满意地许了愿。
切了蛋糕,大家都缠着时蕊问她的愿望,有人把酒吧舞台的麦克风递到她手上,让她讲两句。
时蕊上了台,接过麦克风,微笑着致辞:“感谢在场的所有伙伴和我最好的朋友秋秋。谢谢你们陪我过三十岁生日。”
“三十岁,是一个好的年纪,是可以重生的年纪。我刚刚许了愿,老板也答应了,在场都是见证人。见证我,时蕊,今天辞职!今天分手!”除了我,他们都惊呆了。被分手的老板男友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红,气得似乎想要冲上台去。
这时,时蕊说了最后一句话,对着她的前老板:“你好久不来公司了,辞职手续我已经办完了,辞职信和分手信今早就发到你邮箱了……”
话音未落,她就跳下台,拉着我跑出了酒吧,隐约听见后边前老板气急败坏的喊声:“时蕊,你离开我什么也不是……”
30岁的时蕊辞掉的不止这个男人和他的公司,还有自己的父母和原来的一切生活圈子。她不准备回家,想去国外看看。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用尽力气逃离那个家,又鼓足了勇气离开那个男人,以后,是不会回头了。”
一心靠自己的时蕊早已走出家族所带给她的“劣质基因”。
我和时蕊分别那天,夕阳穿过泡桐,在北京街头洒下一缕缕金色的光。她背对着我,潇洒地挥了挥手,越走越远。
编辑/王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