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阿甘”登顶世界之巅:底气是你,远方也是你
作者: 绿萝患有强直性脊柱炎的王明龙,13岁时被断言他的余生将在轮椅上度过。他不信命。2023年5月18日,他用嵌了18颗钢钉的脊柱,背负着500余个梦想,成功登顶珠峰,成为第一个登顶世界之巅的强直患者!然而,只有王明龙知道,熠熠生辉的人生路上,少不了妻子助攻——
我信我能,强直患者变运动达人
2019年6月的一天深夜,王明龙蹑手蹑脚地回家,妻子徐晓静居然抱臂坐在沙发上。“离婚吧。”短短三个字,惊得王明龙说不出话来。
王明龙是重庆人,从小体弱多病,个子比其他人矮一大截。11岁开始,他的髋关节和脊椎经常疼痛。后来,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晴天霹雳:王明龙患强直性脊柱炎!
“全世界都治不好这个病,你只有等着坐轮椅。”王明龙抱着母亲大哭一场。每天他都在疼痛中度日,甚至想过要自杀。然而,王明龙的姐姐在三岁时遭车祸身亡,他不忍让父母再次蒙受打击。
生命在煎熬中度过,直到王明龙看了电影《阿甘正传》。阿甘不懈奔跑、改变命运的故事点醒了他。记得医生也提到,适量的运动可能延缓瘫痪的时间,是不是自己天天跑步,就不会瘫痪了?
王明龙开始练习跑步,一年后,他成了学校体训队跑步最快的那个。17岁时,王明龙再次挑战自我,耗时30天,从重庆骑行到三亚!王明龙开始能接纳自己,并不再视自己为患者。之后,他考上重庆大学计算机专业,连续两年获重庆骑行冠军。
王明龙从大二时就开始摆地摊,卖电脑耗材,之后雇了员工,把市场打入重庆地区61所高校,赚取了人生第一个500万。
2011年,王明龙在大学校园偶遇美丽单纯的徐晓静并一见钟情,徐晓静被王明龙蓬勃的生命力和斗志打动,和他相爱。然而,徐家父母反对他们来往,还将女儿反锁在屋内。当得知王明龙因肾炎发作住院,徐晓静心急如焚,连夜从家里逃出来,直奔医院照顾王明龙,两人感情愈发升温。
2012年,尚未大学毕业的徐晓静干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她认定了王明龙,因为是大学集体户口,便带着户籍卡和王明龙先斩后奏拿了结婚证!
徐家人错愕不已,为此恼怒。但当徐妈妈突发疾病时,王明龙马上帮她支付了高额手术费,张罗所有琐事,将岳母当亲妈看待,打动了全家人。徐家父母终于接受了这个能干真诚的“罗锅”女婿。
隔年,儿子出生。同年,王明龙获得了中国登山协会领队证书,他对徐晓静说:“老婆,我想搞点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
此时的王明龙开有自行车行,但受益于户外运动的他决定,创办一个户外运动俱乐部,专门从事青少年运动、户外、拓展教育。徐晓静点头:“那我接手车行,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王明龙一头扎进新公司,徐晓静不仅要操持自行车行,还得管家中琐事。2014年,王明龙登上了海拔6168米的雀儿山。2016年,女儿出生,夫妻俩愈发忙碌。2019年,王明龙终于拿到了中国登山协会的聘书,成为山地户外指导员教练!
所有人都称赞他们夫妻感情好,配合得也极好,可徐晓静突然提出离婚,他蒙了。
在此之前,他们发生过一点争执。一位客户和徐晓静说好12点到车行选购自行车,哪知,客户迟到了5分钟,车行的门已经关了,因为联系不上徐晓静,对方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王明龙处。
当时,王明龙还在外面忙,便打电话给妻子,他站在客户的角度,说了妻子几句,等他回来时,妻子竟提出了离婚!车行的事只是个导火索,徐晓静把积压已久的情绪一吐而出。俱乐部很烧钱,丈夫将早期创业全部的钱都投进去了,运营困难时,还得找徐晓静从自行车行周转,人还忙得不见影。
徐晓静一个人装几十斤的自行车,应付着顾客和店里的琐碎。回家后,还得操持家务,家里的灯泡破了,都是自己换。尽管两个孩子先后送去了寄宿学校,可周末还是需要陪伴,她分身乏术。
王明龙却认为,她很强大,能搞定一切。可她也需要丈夫的支援,也需要陪伴!面对妻子的怒火,王明龙陷入了反思。的确,这些年来,他太疏于对家人、爱人的关心与陪伴。王明龙决定为妻子做些什么。他为徐晓静装了一台配置很高的自行车,但徐晓静不感兴趣。他从儿子入手,约定第二天早上6点带他骑行。爸爸难得有空陪自己,结束骑行后,儿子兴奋地说,想以后天天骑。王明龙便让儿子骑行时拉上徐晓静,给娘俩抓拍美美的生活照。渐渐地,身边的朋友和顾客也陆续加入了早骑团,徐晓静竟成了早骑团的精神领袖。王明龙大笑:“上瘾了!”徐晓静捶他:“都怪你!”
其实,王明龙有他的用心,当妻子也有了自己热爱的事情和同伴后,日子就会充满色彩。王明龙又慢慢和她说,俱乐部的事他会重新规划,以后也会多陪伴家人。他对家里的事情如此上心,徐晓静又恢复了神采飞扬,离婚风波就此平息。
生命涅槃,你是底气更是远方
2021年1月,夫妻俩带着8岁的儿子骑行全长323公里的川渝线。同年4月,夫妻俩又自驾川藏线,到拉萨骑行,还参观了珠峰大本营。王明龙意气风发:“等着,我一定要上去看看!”
2021年7月,王明龙亲自带团徒步新疆。途中,他腰痛至极,把止痛药加大到正常剂量的5倍却还是痛。等他回到重庆,徐晓静拉着他专门去了趟成都就医。他俩差点吓蒙了——王明龙脊柱有两处旧伤已再次骨折,骨头脆性大,但凡轻轻跌一跤,就有终身瘫痪的危险!半晌,王明龙挤出笑容,打破僵局:“难怪我总觉得后背发凉。”“你还笑得出来。”徐晓静泪光闪烁。
林林总总的检查,两周才完毕。8月31日,医生把王明龙夫妻二人叫到办公室谈话,告诉他们,他这个情况需要动大手术。强直性脊柱修复手术有大出血、瘫痪或死亡等高风险。此前,王明龙一直没做手术,是因担心风险。可眼下,他的身体已出现危机,这个手术不做的话,一个小跌倒都可能会导致他终身瘫痪。
王明龙和徐晓静相视一眼,深吸口气。无论如何,做手术是一线生机!徐晓静帮丈夫理光头,这是为了方便连接脊髓仪器。已33岁的王明龙虽然经历了不少大场面,但一想到自己脊柱上要划开40厘米的口子,他无法淡定。徐晓静故作欢快:“手术出来,你一下要长高好多。”王明龙咧开嘴,却没笑出来。
9月1日早上6点,徐晓静跟着护士,推着王明龙到达手术室门口,知道丈夫紧张,她将手搭在丈夫的大手上。天天装车,她柔嫩的手掌已变得粗粝,掌心全是汗:“你好好配合手术,我在外头等你,娃儿也在等你回家,莫得事……”向来蛮横的瓜婆娘几句温柔的话,让王明龙的鼻子发酸。
全麻后的王明龙醒来时,已是11个小时后,他浑身剧痛:“医生,不行,我太痛了!”然而,他再次被麻醉。等醒来时,手术已结束,王明龙身在ICU,脑袋昏沉沉的,此时已是9月2日中午。
王明龙背部被手术刀划开40厘米的口子,脊柱打上了18颗钛合金钢钉和2根支架。他一直蜷缩的脊柱被拉直了,整个身体延长了12厘米!
然而,能不能挺过术后难关,能不能下地行走,尚未可知。10分钟亲属探视时间,徐晓静红着眼眶进来了,看到丈夫浑身插着管子,更受不了了。王明龙明明已痛裂了,却挤出笑容:“我很好,不要担心。”徐晓静揉着眼睛,边笑边哭。
ICU的病床挤得满满当当,哀号声此起彼伏,根本无法入睡。王明龙用手机委屈地和老婆吐槽:“太难受了,老子再也不来这该死的医院了。”徐晓静哄他:“是噻,你快点好起来,就早日出院。”
第9天,王明龙终于转回了普通病房。徐晓静为他仔细擦洗、翻身。一周后,护士让王明龙带着护具,尝试站立起来。那一刻,他很紧张,突然挺直的脊柱让他找不准重心,刚尝试站起来,一个趔趄,护士赶紧让停。王明龙心一凉,他该不会再也站不起来,不能走路了吧?
徐晓静赶紧走过去安抚:“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你一定能站起来,现在只是没恢复元气,就像我们新组装的自行车,你和你的新款脊背还得磨合下,才更好用!”妻子还是那么俏皮,看着她因照顾自己,眼袋那么深,王明龙很心疼。
又过了几天,他再次尝试站立,竟真的成功了。就这样,他又在妻子的搀扶下开始重新学习走路。挺直脊背的他很是帅气,从前比妻子矮十几厘米的他,如今只相差三厘米,王明龙很开心。
徐晓静提醒他:“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回家后,听医生的,老老实实躺两个月!”这次,王明龙很听话,不过,两个月后,他开始蠢蠢欲动。
手术让王明龙的胸腔拉开,肺活量增加至少3成,内脏恢复到正常位置,身体也不再有疼痛感,吃了十几年的止痛药也停了,他的生命焕发了新生。
从跑步,到组建骑行队,到组建飓风行户外俱乐部,带队参与汶川地震和九寨沟地震后的救灾抢险,他一直是病友们的骄傲,也是很多正常人眼中正能量拉满的“大神”。
雪藏在心底多年的梦想,再度冒头。世界上还没有强直性脊柱炎患者登过珠峰,王明龙认为,如果自己成功了,可以成为一束光,照亮更多人!
徐晓静再度表示支持:“我相信你,你可以,你有这能耐。”王明龙又开始了艰苦的训练,为锻炼体能,他每天在双腿绑上4公斤的沙袋。
2022年9月,他成功登顶世界上第八大高峰马纳斯鲁峰,获得登珠峰资格。一回到重庆,王明龙就马不停蹄帮岳父在网上售出了自产的5万多斤脐橙。徐晓静也很高兴,王明龙终于蔚然成熟,既能追逐梦想,也能兼顾家人。
登顶圆梦:爱妻助飞别样浪漫
攀珠峰价格不菲,登山活动费、注册费、保险、机票、装备等加起来需要50万元。2023年元旦,王明龙在自己的飓风行公众号上发起“500个梦想”召集活动。不少支持者提出给予几千、数万的经费,但王明龙坚持每人只收取一千元。
3个半月时间,他一共收到了506个梦想,意义非凡。王明龙订好了4月5日从成都飞尼泊尔的机票,他原打算坐车前往成都出发。然而,徐晓静说,她要给丈夫一个特殊的践行仪式!她要和王明龙骑行去成都!那天,徐晓静和好友们、梦想赞助者们全都加入了骑行队伍,浩浩荡荡从重庆一路骑到成都,然后快乐地撸串,聊着梦想和对王明龙的全力支持。那份豪情,令王明龙浑身蓄满了能量。
妻子这份礼,很沉,很有力,也很爽!只有妻子最理解王明龙,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比受用!
机场分别时,徐晓静努力控制着情绪:“我在家等你!”王明龙认真点头:“我答应你,一定!”
到达尼泊尔,真正的考验才开始。这里气温变化多端,王明龙不得不随时迁移帐篷,徒步7天才抵达大本营。一路上,水资源奇缺,王明龙的头发像打了发胶一般根根竖起。视频时,徐晓静看见他的扮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王明龙打趣道:“这是私人订制版珠峰发型!”
到达海拔5000米以上后,高原反应越来越多,王明龙晚上无法入睡,便在手机上翻看一家人的合影蓄能。登山队员分成小分队,通过拉练慢慢适应雪山环境。5月14日凌晨2点,他们跨过了C1营地,下午5点,到达珠峰C2营地。昆布冰川危险重重,登山者们需要小心翼翼地跨过每一个搭建在冰缝之间的金属梯。在C2营地休整一天后,王明龙所在的队伍于5月16日出发前往南坳营地。
5月17日晚上12点,才在帐篷里合眼5个小时的王明龙和队友们被领队叫醒,由于今年攀登珠峰的人数太多,领队临时决定提前出发。
王明龙的向导是领队,他们走在队伍最前沿。朝着珠穆朗玛峰顶进发200米后,领队对讲机响起——一名夏尔巴向导拉肚子,在营地起不来,要领队回去营地查看。领队下撤了,王明龙没多想,继续攀爬了600多米时,心里一咯噔——从C4营地到峰顶再返回,至少需要更换两次氧气,但他的备用氧气瓶在领队的身上。在珠峰上没了氧气,就如同给抢救室里的病人“拔管”!
副领队决定下撤,让背有备用氧气瓶的夏尔巴向导来追王明龙。等了二十几分钟,王明龙浑身凉透了,再不动起来,等不到向导,他就会原地冻死。
左右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王明龙看了下自己的氧气瓶,尚有180个大气压,足够冲顶,但返回的路上会“断氧”。他做出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节约用氧,继续冲顶!
他将氧气瓶阀门关小,跟在冲顶的人群中,每走一步就停下来大口喘息。在爬上一处垂直12米高的冰壁后,因为氧气阀门开得过小,王明龙缺氧严重,他使劲把背包往前面扯,想要开大阀门。谁料,他反而更加觉得无法呼吸,天旋地转、小便失禁……再过一分钟,他可能会因缺氧晕倒,半个小时内,低温就会带走他的生命。这时,一名别的登山队向导经过他面前时,敲了他几下。原来,他拉扯背包时,不小心扯掉了氧气管接口。他赶紧接上氧气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