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与酒（组诗）
作者： 姚辉群山之夜
我不再向身侧的群山
询问星盏旧事——
风变得灰暗
五十年前的山势
逐渐淡化 对我谈论
外祖父的表哥
又为刚辞世的兄弟
洒下热泪……
哪一座山能真正关乎
邈远生死？群山
相互避让 它们预留的
各式通道都指向
多种再造生存
意愿的目的
今夜 我只能作为
告别者归来
我 又朝着许多
并不熟悉的峰峦奔去
见证
那只朝伤口上撒盐的
手永远停在空中
它 在等各种依次
移近的伤口
手势如何脱离
文字拼合的手或者
对手构成普遍性反噬？
鲜艳的伤口们各执一词
并不形成定论
而手势也绝不愿意
成为伤口
唯一的见证
所有苦痛都将背对
遗忘 所以见证者始终
存在着 一块儿让时间
替代勋章的瘢痕
便是酒与预言相对
稳定的见证
还有一只手将
手影揉进伤口内部
它在等你的灵魂
成为它最新
最坚硬的影子
花
花藏起过最早的火焰
被风逼上苍穹的花
让云与火构筑一个用以
确定诸神的花园
花 在找你身体中
可能存在的旧事
构成风俗的花反而是
次要的 它们处于某种
呓语中 它们
不等待或思考自己
一朵让黄昏停顿的花
将为你取回
标示各式幸福的
闪电——
苔藓与酒
重要的石头
肯定会慢慢长出略带
醉意的苔藓——
离夕照寸许之处
石头背靠半盏
风化之酒
这石头如何变成
苔藓的赤子？这酒
如何避开即将
飞翔的石头？
苔藓将整幅春天
卷成风的往事
酒 会递给你
几个比石头与风
更低的字符
尼釆与牛
尼采会不会看到
那头走过街头的老牛？
隶属黔北山地
种系的牛 身后
紧跟着一张已残损
多年的犁
缩在街角抽打
灰马的人被牛的
光芒挪开 尼采还
抱着马的脖子
他是不是也抱着那对
沾满泥渍的牛角？
牛 并不参与创建
更多市街之声
鞭子与犁不断剔除
各自的影迹 牛走得
很慢 牛正前方
会出现哪几种
形式的尼采？
灰马迅速石化
这将深冬运往前方的
马侧身 为牛与犁
让出一条值得
弯曲的通道
牛走着 整爿
商铺正退还给谁
无法提前
标价的灵魂？
回家
那些人从女儿背后
走过 他们想与风交换
多年不见的家园
女儿走在腊月前侧
她携黎明上路 绕过
略微偏北的凝望
以爱界定和家园邻近的
各种身影
说到路 异乡的
问候仍是一种安慰
路在倦怠时曾一遍遍
念叨谁的名字？
我在出站口等着
女儿的时间总早于
家园的时间 火车抵达
两种时间的交接处
我面向女儿认真
出现的时刻
女儿冲我招手
看 所有回家的人
都领取了同一种
颤抖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