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庆和的诗 [组诗]

作者: 朱庆和

你路过这座城市

你路过这座城市,一下火车就赶过来

你坐在床边看着保持着固定姿势的床头灯

你一定在想象我晚上看书的样子

你觉得我在哪方面有了深刻的变化

我说出去走走吧,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几所大学和周围飘满了粪味的麦田

我们走的路线就是我晨跑的路线

这里的姑娘跟你一样,漂亮而自信

我热爱这个地方,包括迎面走来的傍晚

如果你愿意,这地方也属于你

你笑着说这鬼地方比你想象的要好

我知道你一笑你将终生拥有它

你突然变得沉默,你一定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一言不发的你已经原谅了过去

你不会在这个怪名字的地方待得太长

作为主人我送你离开,毕竟你只是路过

一个更早的早晨

父母总是比孩子们早醒来

他们不说话

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发出的声响

尖锐地敲击着这个早晨

空气是新鲜的

阳光变成了金黄色

早晨的轮廓异常清晰

但无从辨别这是

无数早晨中的哪一个

似乎每个早晨都来得更早些

去告诉床上贪睡的小猫小狗吗

睡懒觉可不是好习惯

金色的阳光也不会饶恕你的

去告诉他们

贫穷决不是平庸的借口

去告诉他们吗

还要继续走上一段土路

在一个备感富有的晚上

我去探访一个朋友

这位朋友一贫如洗

他住在一条听起来很拗口的街上

马自达突突叫着朝前行驶

随和的司机显得很热情

他不断地问这问那还问到了这位朋友

我有权利让他知道

不管我是否要回答他的问题

最好是闭上他的臭嘴

但是我多么喜欢他蓬头垢面的样子

和他一出口就随风而去的粗话

他在我想象中成了另一位造访者

道路已不再平坦,颠簸之中

他说他没想到会有这么远

没想到还要走上一段土路

因此他郑重地提出一定要再加五毛钱

我乐意他这么做,而此刻

就在此刻——我只相信

那位所谓的朋友住在虚无的深处

在春天

我来浇灌这块麦地

因为亲切

我浸湿的双手早已通红

田野很静

仅有几只飞鸟掠过田头

远处的杨树林枝条发黑

像没有褪尽的夜色

记得堂妹曾在那里

捡起毛毛虫似的杨花

吓唬我

并且说过一些话

我能对她表达什么

我所有的想法都是多余的

我应该倾注于我的田地

且怀有信任

我应该让目光也生长

让流水的祝福也带给堂妹

一如堂妹接受她的将来

感激人们未曾醒来

未曾来到这个清冷的早晨

当一个没有经验的青年农民

劳动的时候

谁也未曾打扰他

高楼上

他们散乱的谈话

一直在持续

我坐在他们中间

如一枝沉默而衰败的花儿

谁试图找到我

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的孩子真是调皮

有时会突然从地板上冒出来

过一会儿又消失

我偷偷地瞧着

窗台上的阳光在移开

他们一直没有发现

就像太阳照不到楼房后面

留有一大片阴影

夜读的水鸟

午夜,我踱步

到村后的池塘

那是在读书疲倦时

芦苇丛中的水鸟

用尖嘴叩击水面

就像我叩击纸张上的文字

但是一天之中

我根本读不了多少

母亲常常这样说我:

带了一箩筐的书

看你什么时候读完

我也发愁,秋天快到了

难道我只想

收获一箩筐的荒芜

信 使

美丽的姑娘啊

我是你古老的信使

穿过淙淙的水流

给你传递美好的消息

你的家人一切安好

你的爱情从此圆满

在桥头

几个老人

在桥头闲坐着

说着比石头还要老的话

也有路人从桥上经过

停下来

看着桥下

想着河水才知道的心事

卖旧鞋的人出摊儿了

据说里面有死人的鞋子

买的人也不介意

直接穿在脚上

要把死者没走完的路

继续走下去

喝酒的女人坐在桥栏上

半裸着身子

等着流浪的外乡人

来问路

并爱上她

刺 猬

起初,你的手上无意中,扎了一根刺

其实这没什么,接着会有第二根、第三根

扎进你的肚皮,你的心脏,甚至双眼

然后一根根,射向你,犹如箭矢

还有什么可说的,最终你成了人见人爱的小

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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