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唤我小河[组诗]

金 币

尚未见过一枚真正金币的他

准备给孩子讲解金币的金色

他从记忆里，抢救出父亲口袋里可能

的那一枚

是不是父亲也被他父亲骗了？古老的

金币

并不金光闪闪，凹凸的图纹里镶嵌着

晦暗

唯一可信的是它的陌生，不同于他已

有的

任何一枚——那些注定留不住的流水

结合想象和紧迫的现实

他调制出了它迷人的金色——可以

用言辞传递的、可以微笑着控诉的、

某些父亲曾经夺走又抛弃的

他的金色大获成功，孩子咿咿呀呀地

举着四肢向他唱出传说中的贺词

月 光

从颜色开始想念你

白色、银色、蓝色……都不是你

那一刻你是绿色的，山海葱茏

你给的纱巾，够我披着全身，够我

在你

温柔的目光里，颤抖着哭泣

——那么此刻你就是绿色的

绿色是想你的开始，从前的痛苦、

幸福

不复存在，从想起你开始

它们从头再来

分 离

完整的你和一半的你

开花的你和结果的你

金光的你和影子的你

躺在同一季节同一个平面上

雪随时在下，但覆盖不了

你这一生的必须

接受落花有意腐烂无情

接受陌生的刀熟练地把你剖开

给世人，给你自己

洁白的肉身，是雪一直在融化

小 河

竹林、脚丫、石板桥……

记忆有时用来对抗时间

有时用来对付自己

你们爱过我、踩过我、沸腾过我

在我中清洗，也清洗我

你们唤我小河，穿我而去

你们被更大的河流穿过、带走

这是小河的命运，我知道

记忆正在干涸，对付自己时

我和它们互相清洗

电 线

它们纠缠在一起已经十多年

月光下交织成一团，然后清醒地

去往四面八方

暗流涌动，传输受雇于需要

而不是正负电极的吸引碰撞释放

它们承担使命，看清不得已

旧时光里的拥抱也不过如此吧

隔着老化的皮套，电流各自激烈

明白彼此不能，便是足够的深刻

它们弯垂在半空，像沉甸甸的哲理

坚守着异己的虚无

咖啡馆

下午时分，我们等待来客

风有点大，时间还很长，他在拥挤的路上

我们躲进一家咖啡屋，满屋的咖啡香中

橘子汁、白开水，我们各持一杯陷入黄昏

雪山漂浮在杯中，纸吸管慢慢融化

黄粱一梦已经结束，他还没有来

吸管插入杯子，服务员端来

橘子汁、白开水，咖啡香迎面扑来

我们一起听墙上的大钟“哐当”

唇齿紧抿吸上一口

他说人群吵闹，风把他们推回了起点

一分钟里，他发来几十条艰难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