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哈达铺的火车上

作者: 杨森君

我辨认着

与我的命运一致的人

我在很多人的

面孔上寻找自己

沉默寡言的

心不在焉的

兴奋的

疲惫的

幸福的

操劳的

我居然在一个小男孩的面孔上

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他在一位年轻妈妈的怀里酣睡

[三姑石赏评] 这首《在开往哈达铺的火车上》所呈现的应该是诗人推定或不得不面对的诗意现场。在一个封闭的、枯燥的、无所事事的但又人群密集的时间与空间中,诗人有机会静下心来,他没有把自己的心思投向窗外,而是于无数的车厢内对应的人与物中,寻找并发现自己,重新审视并确认自己。

我好像发现诗人手中有一架虚无的相机,从远处向近处切入,从宏观向具体推动,从别人的脸向自己的脸转换,最后完成从远拍到近观,从普遍到个案辨识,从他拍到自拍的机智反转,实现诗意的有力构建。

在车体的抖动中,在各色人等的“聚集地”,“我辨认着/与我的命运一致的人”。诗人好像习惯性地呷了一口茶,又慢慢地用大手攥紧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大茶缸子,平静的表情下,是一层层动荡的涟漪。

车厢里,小世界,大人生,面目各异的人,命途也不一,但诗人于万千人中发现了形似自己,或确是自己的,深藏着过往、现实,已属于胶片定格的,已经积攒了浅灰的脸。

“我在很多人的

面孔上寻找自己

沉默寡言的

心不在焉的

兴奋的

疲惫的

幸福的

操劳的”

诗人透过镜头在一张张脸上寻找、确认自己,也是在寻找、确认命运。在这些不同的脸上,诗人找到记忆中自己不同的脸,他们在一个荧幕上流动了起来,那一张张脸的变迁中,是凝固的过往,也是定格的时间。当自己在他人的脸上清晰呈现,整个车厢忽然响起同一种命运的旋律。殊途同归的指向,生活的复制与重叠,令诗人似乎无法辨认本应迥异于他人的存在。

然而,寻找终会有所结果,诗意,也终会一步步逼近。

人在旅途,如人在荒野,颤抖的灵魂似无以栖居,于冷暖交替中,于万千矛盾中,诗人似乎弄丢了自己,而孩子却如星辰陡现。“我居然在一个小男孩的面孔上/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我们好像能觑见诗人惊喜的表情,“他在一位年轻妈妈的怀里酣睡”,他找到了自己最初的样子,也找到了那份只属于自己也区别于他人的面孔。

是啊,当孩子在一个温暖的包容的怀抱中时,恰如处于一个皇宫。而放逐般的成长,确如流放、流浪,有他必须承受的悲苦,必须面对的世相,必须在不断放弃中寻找新鲜的自己。

列车没有停下来,诗人心灵的或现实的“哈达铺”还在远方,等待抵达无法选择和确认的终点,既是一种结果,又恰如一次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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