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逆流(组诗)

作者: 北野

河水逆流

苫房草烂透在雨水之后

莜麦花的一生也就结束了。白云

虚浮,天空在模仿乌斯诺斯的梦境

我第一次见到洪水吐出惊骇的舌头

它把一架牛车推上岸,但它

却把一个新娘和她的嫁妆全部带走

月光沿着峡谷洒下阴影

啄木鸟的体内埋下了一串敲门声

骑着屋脊的人一直在飞

从少年开始,一直到两鬓斑白

都没有人看见他长出翅膀

涨潮的时候,迎亲的仪仗一字摆开

无非是为某个人表演一次突然升起的洪水

而大地要分开,新娘要献给天空

河水上的车辙那么锋利

它想远去的时候,总要被时间赎回

变成旷野中弯曲的小路

现在你要回家吗?那么顺着山脊

你拐进一条峡谷,就会遇见白马寺

老和尚一个人在那垂泪。大地是空的

白云是一匹丝绸,它静如止水

旧消息

散场的人,要经过一片玉米地

月亮出现在一张旧报纸上,它晕黄

像心思诡谲的人在潜伏

空荡荡的大地上有三两声狗吠

积满泥水的土坑

淹没了星空。说书人模仿的蛙鸣

震耳欲聋。一辆夜行的马车

铃声是潮湿的,只有旷野

在转动它的车轮,而石头在阻止

更多的人在围观

围观的人,让一匹白马的轮廓

在空气中显露出来,而他们自己

却藏起身形。我知道西梁那个果园

正利用夜色,快速结下更多果实

它们隐身在树叶和露水之中

守园人和他的亡妻,没有房屋

他们靠着树干

虚构了爱情的甜蜜和孤独

那个时候,他们多艰难,几乎

身无分文,一座果园和一杆锄头

在银河两岸,留下了劳动的身影

夜幕下,这个空寂的世界真大

像撤去灯光的幕布

我走在路上,身后总是跟着

一串沁凉的脚步声

土豆种植者

我见惯了淤泥里,不断冒出的气泡

它们抿着嘴,混同了沉默

泥土中定居的人太多

他们以为是在夜色里坐着,他们

不愿意卷入太多

旷野是有逻辑的,它用石头

和恶名,可以击碎我的想象

但我并不担心身体饥饿

它把土豆深埋在大地里,又挖出

像个入殓师

秋天来时,熬过雨季的虚空

正有白云浮出

而我在世界的另一端生活

母亲弯下腰,一颗一颗把它们

拣出来,放回篮子

黑压压的人群,自足而喜悦

它们为喜爱而抓紧泥土

天鹅湖景区售票女

母亲在天鹅中售票,她想让

世上的人来围观一场舞蹈

母亲因此痴迷数学

她要算清那些天鹅的后裔

它们用呜叫代替了多少舞步

而还未出世的孩子

正在波纹间浮荡。母亲在其中

缓缓走动,她一个人

在享受它们的追逐和撞击

像秋风中的一个使徒,她额头

明亮,心灵温暖,但更多的

数学问题,仍然让她困惑

她售票,叫喊,告诫天鹅

——要尊重围观者和它们的舞步

她也告诫自己

——轻些,天鹅不需要面包

天鹅需要安静的天堂

柞木乐器

不用制作板胡。满山的柞木

都可以做成冷兵器

它们从裂谷中冲出来,移动光与影

花楸蹲在悬崖上,它为暴躁吹拂

慢慢经历世象之变

长出黑色的刺。我要在秋风中

展示最令人头疼的东西

被雷击过的松香,引燃了整座森林

而它的骨头,却独自变成了

硅化木。几百年后,我们仍然

对它血红的身体着迷

它可以被摆在江边,成为一个

巨大的乐器,被古燕国

一个悲伤的浪子弹奏,相拥而泣

我知道此时没有人接纳我

我披着一头乱发,心里正装着

一副棺木。等我在

悬崖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斧头

——这柄锈蚀的凶器

万木喧嚣,群峰震动

满山腐朽的柞木因此喷涌而出

像一片黑乎乎的嘴唇

(选自《文学港》2024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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