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韵(组诗)

作者: 王志新

一株水稻正在拔节孕穗

那一株杂草头顶着饱满的渴望

像雏鸟想象着云朵

远古而来的先人,轻柔地采下种子

在一双进化了百万年的人类的手掌里

一棵草开始了征服的旅程

只用了几千年

从部落到城郭,从大江南北到东亚诸邦

这株草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了自己的史诗

我未曾谋面的爷爷是稻田里的好把式

听父亲说他老人家的老茧最喜欢触碰稻芒

父亲像几千年前那株杂草努力让自己挺拔

他终于洗净了泥水

传了几代人,更或者是几十代人的泥水

因而,我娇嫩的手不曾受过稻芒的针刺

我纤细的腿不曾在泥水中拔出

我成为离不开米,却不识稻的城里人

年过不惑,常居水泥楼板之上的我

第一次,在距乡千里的川蜀大地见识到它

五月的眉山,风清气爽,现代化农田阡陌

纵横

远眺,稻田里稀疏的绿意与片片的水光交织

近观,稻叶修长聚拢,与草无异

而我却慢慢地心生敬畏,久久凝视

因为我了解它的史诗,我感恩我的血脉

在四川眉山永丰村

一株水稻正在拔节孕穗

泡菜的滋味

一根辣椒只懂辣的味道

像它初生时那样单纯

除非它愿意浸泡在时间的密封坛里

把自己交给盐,交给世间顶级的调味剂

水、盐、坛,简洁的物理组合是假象

背后的逻辑是化学的,潜移默化、润物无声

泡菜坛由土烧制成陶

坛罐双唇口,坛身溜肩、圆腹,腹下内收

在眉山泡菜博物馆里,这种器型跟随历史

的长河

延续千年而未改变

陶土里的微量元素能丰富菜的口感

辣椒的辣得以分流出多种口味

它的滋味进入了难以捉摸的青春期

最佳的泡菜水称为老母水

在泡菜之乡的眉山,一坛老母水己传承百年

老母水的菌群就似爱情的力量

让坛罐里的辣椒身心激荡,精神痴狂

也许还不够,时间的历练不够

发酵的时间要足够长,

长到辣椒失去了生命的意志,任自己慢慢

腐化

此时,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腐香蒸腾而起

酸甜苦辣咸不是滋味的全部

腐香是生命最后的绝唱

向上的升腾

天府之水

天府之国西倚巍峨群山,东依千里沃野

江河溪流奔涌山野之间,始得名“川”

无水即无川

岷江之水雄浑磅礴

秦人筑坝、修堰、通渠、清沙

以万众人力扭转水势,争得生存空间

引水灌溉,利于农田生计

孕育出一方延续千年的文明绿洲

花溪河逶迤穿行于柳江古镇

明清之际,河运熙熙攘攘,河岸商贾云集

人们临水而居,修宅置业

出行时门廊前泛舟,居家时门庭外取水

连接河两岸的跳岩整齐划一地安放自己

它不似拱桥气势非凡地在河面上一跃而过

更没有拱桥居高临下的傲慢

恰如居于两岸的人们,与水相安相融

苏宅古井,经千年不枯,水质甘洌

三苏祠明朝毁倒,清又复建

唯古井消磨了岁月,守护始终

苏家一门家风传世,文章冠绝

亦终需一口井供养

井水养一家一户

溪水育一村一镇

江水孕一方一州

天府之水,川流不息,不舍昼夜

永丰村有个吉祥的名字

永丰村有个吉祥的名字

蕴含了农耕文明持久的向往

凝结着土地上先辈们朴素的渴望

传承到今天,也将传承到未来

绿意盎然的农田

洁白整齐的农舍

是村庄的左心房与右心室

供养着结实的生命

安放着陶然自得的精神

右侧疾驰的高铁,左侧繁忙的高速

是村庄的动脉和静脉

传递着新时代的能量和远方的气息

一个农人在田里驾驭着铿锵有力的农机车

蝴蝶舞过田畦里的稻秧

蜻蜓点过农人的帽尖

一个妇人抱着婴孩立在庭院内车库旁

婴儿车己折叠进后备箱

撒欢的小狗正等待登车远行

五月的晴日,连缀成片的水田里

两只白鹭正欲起飞

它们将向远处传递这个村庄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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