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成为一个发光体（组诗）

乳 名

散发着乳香的名字

褪不掉的

还有三十七度的恒温

它在童年土炕的被窝里

在家乡窄窄的小巷里

它是清澈小河里的一条鱼

是野花丛里的那只花蝴蝶，飞呀飞

飞着飞着，它飞没了影子

仿佛一件旧物被人遗忘

朋友喊我梅子，邻居叫我小宋

老公叫我媳妇，儿子喊我妈妈

……

我几乎忘了我还叫过麦子，没察觉

它什么时候离我而去的

多年以后，如果你看到一个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

茫然地在大街上走

她记不起自己的老公、孩子，甚至

她自己的名字

说不出家在哪里，那么

请你尝试喊她一声

“麦子”

土 地

面对这么大的主题

我的迷茫也

如你的辽阔般望不到边际

是该写巍峨的大山呢

还是写一写利剑般劈裂你又

给你一个温润的湖泊

抚慰你的河流

是该写一写骤然耸立的白杨

还是写地下的矿藏

是写大漠的骆驼

还是写脚下忙碌的蚂蚁……

有人提醒我，写大地

应该到地里去看看，于是我

拨开了浓密的麦苗

看到了它下面的泥土，淡黄色

接近于我皮肤的颜色

我又拨开了麦苗下的泥土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

这时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害怕

害怕如果我再继续挖掘下去

会碰到祖先的尸骨

害怕我的笔

在碰到祖宗骸骨的时候

骤然折落，长跪不起

唐 槐

——观“南柯”唐槐有感

据说

顺着你的躯体仰望

可以望见一个遥远的朝代

但如果

沿着你的树干下行

则能走进一个人的梦境

于是便有很多人

如我般反复地细细审量你

并不断地产生疑问——

中空的树干里

是什么东西从里面悄悄走失

并让你甘愿

交出你身体的一部分

岁月漫漫

一个人，要腾出什么样的胸怀

才能装下这千年的时光

白玉栏杆、高楼大厦

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

怎么看都像生活中真实的场景

但仍让人怀疑

那些围着你转来绕去的人们

是不是

深陷于梦境找不到出口的人

此刻我居于

你的千里之外写诗

做着无用于生活被耻笑

的事情，是否也是

迷困于梦里不能自拔之人

若是，请

晃动一下你的枝条

摇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