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曲径（组诗）

天岚，本名刘秀峰，1982年生于河北宣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研究生、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曾参加《诗刊》社青春诗会。著有诗集《纸上虚言》等三部。

在暮春，爱上一把剪刀

前年种的桃树终于捧出花朵

授粉后，花色愈加娇艳

美得让人恍惚，在树下

一念桃花源，转念桃花运

在西山的清风里，花仙们

舞着舞着，姻缘就结了果

而此刻，一个患有心病之人

突然爱上了一把剪刀

他对病弱的幼果下狠手

对蘖生的枝蔓下狠手

对荒芜的昔日与葱茏的今时

对硬伤与幻梦，统统下手

哦，绿肥红瘦的哀愁被谁吟起

春天被谁轻轻扯下帷幕

雨露一遍遍吻着他的花园

一把利刃，畅享断舍的欢愉

我要建一座花园

我要建一座花园，在西山的东坡

当谷雨时节，甘霖洗去枯叶上的尘土

我要邀你来听青竹拔节的声响

我要建一座花园，将百花植于大地

旷日的风尘中，我要用蜜

款待你，喂养你，情人或者使者

在坚硬的山根，葬花为土

从一粒微尘中照见沧海桑田

让山河收住脚步，让浪子收住其心

我还要让繁花从泥土中重新现身

这是节日，你呼唤着蜜蜂蝴蝶

为今世的重生传授密码

你对草木开口，为石像代言

在醉夜里，在人散后，在至暗时

向它们倾诉旧人间的新悲欢

你说这是花园里的万古陈酿啊

当万物熟透，秋月再一次圆满

久别重逢的世人，都该大醉一场

花园曲径

风停了，成堆的枯叶积在花园

积在花园的墙角和阶前

我风中归来，停在花园的曲径上

停在亲手铺下的那块踏步石上

停在亲手种下的那株玉兰前

花瓣打下来，我一片也接不住

它怨我归晚，恨我情薄？

这兜转的小径啊，曾让人迷醉

让我情愿走无谓的弯路

风停了，停在三月春日

停在花前，恍惚的眉间

停在浮尘、芬芳与零落之间

我建造花园却迷失于花朵的隐喻

（选自《中国作家》文学版2024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