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辞（组诗）

卢晓林，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大学创意写作专业在读硕士。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滇池》《青春》《山东文学》《散文诗世界》等。曾获第八届青春文学奖，诗歌奖暨年度十大校园诗人、《诗刊》社“中共创建第一城杯”全国大学生诗歌赛一等奖、第九届邯郸大学生诗歌节·最具潜力奖。

栽种记

姥娘走在田间，将生命

分给每一棵被蜜蜂点化的植物

而后卧倒在床，瘦成一块枯干的木头

她还要继续瘦下去，成为一粒种子

走了太久，想找个地方扎根

她选择将自己埋入，耕种过无数次

衰老了又年轻的田野——那里

可以仰视害虫，加入一个矮一点儿的世界

向那些曾厌恶过、伤害过的生灵道歉

她仍有发芽的可能，理所当然地

和一株豆苗，平分土地。与头顶的植物

饮用同样的水和养分，以维持一座小山的高度

不会生长，就不会被收割。

姥娘，春天又要过去——蜜蜂飞来

我看到新生的禾苗绿了田野，仿佛你还活着

春天辞

祖母，你最喜欢的季节

就要来临，河流和眼睛已经解冻

它们凝固了那么久，依然记得

流淌的姿势。春风吹掉了多余的衣物

使你愈加接近自己的瘦弱、简洁

你又可以到田里，倾听万物之始的响动

拔节、鸣叫，让人误以为所有逝去的

都将归来。你又可以种植粮食

以及冬天积攒的忧愁和苦闷，土壤会替你

处理那些复杂，让它们发育成野草

夹在易于辨认的秧苗之间，等待着被你拔除

（以上选自《诗刊》2024年2期）

弓

年迈的祖母依旧在田埂上劳作，似乎

只有站在大风里，她身体的畸形

才可以被解释。面朝庄稼地

脊背与远处的山丘拥有相同的弧度

像是对着天空拉起的弓

她用吃下的粮食，换一些汗水

点进土壤，经过漫长的驯化

发育成高粱秆里的甜分，高出身体的

每一根，都是蓄势待发的箭

黄昏时，沿用月亮的轨迹

祖母爬上山头，像一支没有杀伤力的箭镞

朝着一颗星瞄准一

（选自《青春》2024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