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山》

从词语到土地

◆墨未浓

我把一片树叶沿着脉络的走向

折叠成一艘航船

我在落日的黄昏抓起一把泥土

我把泥土连同春夏秋冬的风声打包

吱啦一声摁在船舱里

我不准各在夜晚和大海说话

我知道那些泥土会在行进中受孕

我在波浪的律动里支棱起耳朵

我听到了阳光在童年翻动书页的声响

我跪在甲板上迎迓着海风

默念着一个词语眼里闪着泪花

这一刻我感觉我已是一截老榆木

在洇湿而皴裂的树皮上长出了无数朵木耳

我不说我已经慢慢变老了

在这片土地之上

我老不过一阕宋词和一首唐诗

我也不说我有什么资历或者阅历

在一块合着眼睛的石头面前

我说什么都是自高自大

从大海到土地

从土地到大海

我的年轮就像一层层树皮

我老不过土地的黄和黑

老不过一截树木的皱纹

在春天的花丛里

我只不过是一滴露水

在秋天的收获里

我是一声尖利的蝉鸣

我再老也离不开这片土地

我就是这土地上的一枚词语

从这里落下来又蹦到了那里

远行

◆武培珍

一个炎热的下午

我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拿在手里

装进背包

路边随手摘下来的树叶

和从前一样

在手里揉得皱皱巴巴

经过那条小时候抓鱼的小河

直到爷爷的坟墓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辆蓝色的汽车

载走了我和过去

车窗外的风景

碰到石头就变得摇摇晃晃

就连我的梦想都掉出了窗外

走了很远很远

回头再也看不到稻田

我低下头挤进了人来人往的城市中

倾听

◆贾卫国

风从哪个方向吹来，都吹着

小船，然后是湖畔、村庄、稻田

人间烟火，悠闲、从容的世界

站在湖堤上总觉得远处，有人不停地

向我招手，隔着聆听的芦苇荡，成片的渔火

星光，黑夜反复濯洗的白月亮

一滴不同寻常的露水找到了日子的落脚点

芦苇以身体为比例尺，一节节测量

生生不息的安静如此汹涌澎湃

填满内心的荒芜，地平线苍茫的琴弦

抖动起来，那一刻，我才发现

自己仿佛身处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