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林记(四首)
作者: 耳南帕合特勒克一日
日光随水渠而动,有些闸口静默着
回到常识层面。落叶的使命即将达成
它开始相信深秋的湖水,当往事跃入杯中
也给它以同等信任
这是地丁到访的第三个冬天
与前一次相比,胡杨更显佝偻
也更像故人,仿佛它们已历经了
许多次挥手相送
专注修辞,定会使鸟鸣苍白
应坚定批判此种行径,不可轻信其他
即便高楼,即便夜灯
路过的树木皆拥有巢穴,而麻雀
仍作势要进入麦地。必经之路
可能是一粒白沙,或几声新鲜的干咳
需要一只耳朵去悉听蹄声
另要有八声雁过,才能促成辩证
顺势断定驼铃归处
黄昏自认聪慧,携一粒苦荞
加入行人最多的道路,如此
白昼就长过某一次徒步
再看东墙,仅剩半面光明
正细嚼油灯之严苛
格尔木一夜
车过格尔木,长路几乎行到半途
夜的轮廓逐渐清晰,这极忠诚的卫士
再次将外客之目拦于唐古拉山下
即便如此,也仍可饮水并远望旷野:
马的尸骨深埋云中,可可西里也以浅滩回望
如此就树起一面最典型的旗帜
万物都在向西行去,包括羚羊
东方既白,低迷的露水在草叶上获得新生
新的一天重新占据戈壁
呼吸则依附于更广阔而未知的领土
——与戈壁上的明月别无二致
入林记
不止一次站在山脚,溪流依旧
流经行将浑浊的唇齿,汇入明日炊烟
观山,仍有荆棘不肯容纳山火
不肯为松柏加寒衣半件
同行的人目不能视,也包括无足之鸟
早年间,这些事物反复侵入梦境
制造了无数雷同的方向
终于还是被密林捕获,我盯着树叶
树叶也同样锁定我,它应该同我无二
也在盘算,该用哪一根骨头充作燃料
日过正午,我们依旧对峙不下
积雪已经借故离席,计划去探望远亲
山下有河风阵阵,猎狗在轻击堂鼓
但山谷虚掩着,只待落日扣门
萨菲娜
萨菲娜,权且让我如此呼唤
夜色粗重,篝火忽高忽低
牧场失去国界,琴声已经沉沉睡去
我的子民,它们说不出任何动人情节
只是不断俘获猎人的命运之枪
草场干裂且白,河床已经退无可退
萨菲娜,寂静使我惴惴难眠
青草不再夜食,马群的前世
在沼泽之下不发一言
——譬如榆钱,其身世未经修饰
就成为盛景,且坚持必要沉默
当然也包括此刻。周遭瑟瑟
一盏黑茶越煮越酽,再无法供人驱寒
我们就坐在彼此对面,冷静又忠诚
像为两座山正名而生的云
萨菲娜,把酒倒入地下
任其自我怀疑,在规划行程的前一刻
任其短暂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