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寄（四首）

倒 叙

让春分收回惊蛰，让惊蛰

收回雨水，让雨水

把立春退还给大寒、小寒

是反常的雪把惊蛰通向春分的路

截断，是风背着阳光

撕毁了向暖的约定俗成

是梅花约了玉兰，是玉兰约了

樱花，是樱花约了桃李

是桃李裹紧伤口藏起了青涩

是熟悉的声音在人海中喊了一声

那个茫然转身的青年

依稀就是我当年的模样

只有活着才有利可图

我像他们一样认为

大伯的癌细胞来自岁月的咒语

并非所有的判官都是公正的

有时放过坏人有时也冤枉好人

在乡下，人过七十岁

就算人生赢家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赚头

但大伯总觉得这生意赔了

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失望的

小生意人，眼里有不甘，也有

绝望。他听到，雪白的病房

从他身体里往外掏银子的声音

残忍又可怕。他听不下去了

想到每月一百多元的养老金

也戛然而止

他听不下去了，他两手空空

不甘，成为他最后的遗产

无所寄

累了。肩头的重物

无处可放

周围那么多人

面目生疏，行色匆匆

躺在通讯录里的人

渐渐成了古董

时光的高利贷

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预防老寒腿的护膝躺在购物车里

很久了，也没有人付款

路上下着雨，大寒时节的雨

把所有的路都撒满了钉子

叙 旧

立秋、处暑、白露、秋分……

古老的节气里

储存着

农历的常识和乡村的奥秘

那些熟悉的口音和亲切的场景

属于山野、草木

属于执着坚守的农人

多少次梦里回乡，沉浸于

时空穿越的奇幻之旅

在家乡的土地上和草木庄稼

促膝而谈。当年的逃离之地

在岁月的长河里

反转逆流

变成梦中的向往

梦止于候鸟的长鸣，止于

朝九晚五的庸常轮回

秋风掠过山冈

落日拉长高楼的身影

思乡人已习惯手抚霜鬓

静看黄叶纷纷从枝头跃下——

看火焰再一次拥抱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