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正风华

作者: 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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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诗林》迎来40华诞。40年前她伴随着新中国成立35周年嘹亮的号角破土而出,是黑土地上的一株嫩芽。如今,她在祖国的文学之林里,已成长为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

《诗林》的每一道年轮,都铭记了我们难忘的记忆、共同的欣喜,也印证着我们所历经的艰辛、共有的豪迈。从创刊号开始,《诗林》始终注重给人以美的欣赏,鼓励探索与创新,力求将最美的诗篇呈现给读者。40年来,《诗林》在中国诗坛已蓊郁成林,内容多元、经典,形式大方、秀雅,为广大诗人和读者所喜闻乐见。

《诗林》创刊的背景

《哈尔滨文艺》于1981年10月正式改刊为《小说林》后,成为专门发表中篇、短篇、小小说作品的文学专刊,不再像过去那样,“四大拼盘”,样样俱全。这样一来,《小说林》就取消了诗歌、散文、评论等版面。改刊后的《小说林》专注于小说创作,为作家们提供了更加广阔的舞台。

作家们在“特殊年代”磨难之后,对创作的热情依旧不减,他们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付诸笔端。小说应繁荣,报告文学该发展,但在新的形势下,如果没有诗歌吹响时代的号角,又怎么能够更好地反映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就呢?况且,哈尔滨的文学创作队伍中,诗歌作者恰恰是数量最多也最具有实力的。长期工作在工、青、妇等领域里爱诗的人,已俨然成为哈尔滨文坛独特的风景。诗歌在中国文明史上享有着特殊的地位,千百年来中国一直被称为“诗的国度”,这个称谓不仅是对中国悠久诗歌历史的赞誉,更是对中国深厚文化底蕴的肯定。

为弥补哈尔滨没有诗歌刊物的缺憾,1982年,时任《小说林》中篇组编辑、著名诗人巴彦布(曾任《哈尔滨文艺》诗歌编辑),面对《小说林》无诗歌版面的窘境,决定走出去寻计问策,看看可否发挥社会力量、通过多方合作来办诗歌刊物。他首先想到了共青团,因为诗歌和青年始终紧密关联。这一想法如同一粒种子,在黑土地上生根发芽,之后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巴彦布不仅在内部积极寻求变革,更在“东北地区诗歌工作者座谈会”(辽宁丹东,1980年8月)、“绿风诗会”(新疆石河子,1983年9月)等全国性诗歌会议上为创办诗歌刊物造声势、聚人气。

《诗林》与陈凤翚

1982年,时任共青团哈尔滨市委领导的陈凤翚,听取了巴彦布反映的情况后,拟定出一份言简意赅又条理分明的行动“路线图”:

1.首先铭记:我们这个国家离不开诗歌,也不可能没有诗歌。尤其对青少年来说,“不学诗,无以言”,倘若没有诗教和诗美的滋养,就会使青少年、儿童在思想文化与道德理想建设中丢了“诗的国度”这一举世公认的宝贵传统,将来他们在国家建设和学习生活中也会远离诗歌。你(巴彦布),不论到哪个部门游说,不管其爱听不爱听,都要凭着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讲清、讲透,因为咱们不是为个人腰包在乞讨……相信哪里都有看重文学的人……

2.正值主管部门对公费官办报刊特别是文艺期刊大整顿时期,短时间批不下正式刊号的话,就退而求其次,可考虑申请办理增刊。一旦增刊获准,就着手编一期适合青年特点的有中国气派的诗专号……团市委愿意协助。

3.你的申办途径是:市委宣传部(文艺处)、省委宣传部(出版处)、省新闻出版局,你必须有耐心,得有那么一股劲儿……

1983年冬,陈凤翚调入中共哈尔滨市委宣传部,担任副部长一职。其时正值黑龙江省第二次作家代表大会召开,他出点子让与会的包括小说、散文、评论、翻译等各门类在内的81名文学界代表共同签名,向主管部门呼吁创办诗歌刊物。鲁琪、吴越、方行、关沫南、林予、潘青、李北开、韩统良、梁南、陶耶、程树榛、张抗抗……都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凤翚要求巴彦布在申请报告中主动提出“不增加人员编制,不要财政一分钱”,在此情况下,有关部门才接受创刊申请,批下了刊号。

《诗林》创刊后,陈凤翚部长为这个刊物能有好的发展前景,经常亲自出面与企业家共商诗歌大业。他以杂文家与诗人兼具的情怀、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热忱,去感动每一位企业家。这样的领导,令人肃然起敬!

1986年夏天,陈凤翚部长以会见老朋友的方式,利用下班前一小时,邀请荣获“两个文明”奖励的国营和民营企业领导,到市委大院小平房会议室“唠家常”。他向企业老总们介绍:“咱们市里为爱诗的人办了一份《诗林》,出刊一年多来,不仅为青少年喜爱,也受到企业员工欢迎,《诗林》将要继续深入厂矿、部队、学校,为企业文化建设和基层文明出一份力,以高雅艺术提升职工文化素养。但《诗林》的办刊经费窘迫,纯文学类的精神产品,不是以营利为终极目标,国内外纯文学刊物的办刊经验是,要接受社会各界的经济投入……”刚讲上十几分钟,精明的企业家们立即明白了:陈部长竟是为一个赚不了钱的刊物出面拉赞助。这很新鲜,也很让在场的企业家们感动!

那一次,哈尔滨啤酒厂厂长李元勋对巴彦布说:“诗人老弟,你别发愁,有陈部长这位关心企业全面发展的好朋友、好官出面,我们从企业广告中挤出一点儿,就够你出刊一年半载了;我还要和全市酒业同行的老板打招呼,动员他们参与进来;哈啤的‘三月风诗会’就交给《诗林》办!”

1990年,陈凤翚被调往中共黑龙江省委宣传部,担任常务副部长。他带着为诗国建设的担当,向全省发声:“我国青少年永远需要诗与歌,需要诗教和诗美的滋养,这是对少年儿童文明培养的题中之义。”《诗林》经他前后多年殚精竭虑的助力,根已牢牢扎进北疆沃土。终于,哈尔滨市委、市政府决定,从1990年起,由市财政承担《诗林》的办刊经费。此举正是哈尔滨上下同心,展示了龙江的神韵、风采。《诗林》是幸运的。

……那时候,我在(哈尔滨)市委宣传部工作,正好分工联系文艺界。为这个诗刊问世,写报告、找人批,反反复复,很是忙了一阵。大量的实际工作,都由巴彦布去做,他有那么一股劲,总算办成了。《诗林》终于在北方破土而出。哈尔滨市从此结束了没有诗刊的历史。这当然是省委、市委、宣传部、文联集体行为。可没有巴彦布的热心,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到处游说,也许不一定办成。在我们这里,应该办成而没有办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每当我看到《诗林》,就会想起当年巴彦布创刊的情景……在办《诗林》的那些日子里,遇到的困难出乎想象。那时的诗风急剧变化,不同的主张、不同的流派、不同的风格,各有所好,各展所长,办一个为所有诗人和诗的读者都满意的诗刊,实在不易。更为难堪的是,经费捉襟见肘。为了这棵刚出土的幼苗不至于夭折,巴彦布真是费尽心血。他探索和企业办刊的道路,最早和哈尔滨啤酒厂联系……与此同时,他又办“诗人沙龙”,又办“中国首届冰雪节诗会”,无一不是求《诗林》的生存与发展。……(陈凤翚:《巴彦布印象》,刊发于《哈尔滨日报》1995年3月15日。)

陈凤翚的岗位虽变,不变的是他为推动这座城市文明的进步、支持《诗林》的初心。

《诗林》面对的窘境

1984年10月,《诗林》创刊号终于在文学界人士的鼓与呼,以及哈尔滨市文联与诗歌界的努力拓土中诞生了。至此,正式结束了黑龙江省无诗歌刊物的历史,或曰填补了诗歌刊物的空白,在文学史上留下了珍贵的一页。

《诗林》创刊号的发刊词《致诗友》,是一章四节散文诗,其中写道:

松花江、乌苏里江、黑龙江是哺育这片森林的最富水源,她应该而且必须向祖国奉献出具有这里特点的诗林、诗风……

《诗林》将要设立的“批评建议奖”和“伯乐奖”是护林的第一条措施。而她的力源乃是:全国老中青诗人经常把具有示范性的劳作投放这里,本地青年作者自强不息,各地诗歌理论、评论工作者不忘帮我们浇花、育苗。深信这一切将成为现实,是因有诗友们的一片深情啊!

《诗林》发刊词的“珍爱第一声”,不仅是对读者的庄严承诺,更是交给广大读者、作者们的一张问卷。刊物的出生、成长以及繁荣,能否得到阳光、清泉与和风……

《诗林》的稿约,已经明确了她的刊物定位和诗作风格。其实,很多作者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有过这样的发声:“我的稿件石沉大海了!”这是因为,如果一个作者始终没有好好研究过一个刊物的定位,甚至不知道刊物的栏目、编辑需要的内容,所投作品也就很难吸引编辑的眼球。

《诗林》双月刊遵循党的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贯彻党的“双百”方针,发表各种题材和各种风格的诗歌作品。凡来自生活、面向群众,健康优美的抒情诗、叙事诗、散文诗、政论诗、哲理诗、风景诗、咏物诗、爱情诗、儿童诗、民歌、歌词以及古体诗词等皆所欢迎。

《诗林》特别欢迎以反映广大青年参加祖国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为题材的,表现集体主义、爱国主义、共产主义精神的,在艺术创作上能给人以美的启迪、美的教育的诗歌作品。

为了对初学写作者进行辅导,交流创作经验,探讨当前诗歌创作的倾向以及诗歌的发展和美学的研究,《诗林》每期都设有专栏,如“大家谈诗”“一诗一评”“诗创作漫笔”“借鉴与欣赏”“新诗话”“诗人论”“书评”“东北诗坛纵横录”等,并发表一定篇幅的理论文章,欢迎广大诗歌爱好者踊跃投稿。

彼时的《诗林》编辑部,固定在岗者只有巴彦布、陈丹妮及美编共3人。当时的编辑部,位于哈尔滨市道里区工厂街12号三层楼上的一间小屋,面积不足10平方米,棚顶吊着一张白塑料布,护佑着屋内仅能放下的3张桌子,防止雨水、雪水来袭时,把堆在桌面上的那些如山的诗稿浸湿。

这个狭窄简陋却牵动诗心的“鸽舍”“鸟巢”,这个工厂街12号的地址,从被印到《诗林》封底那天起,就已受到海内外所有诗爱者的关注。钱锺书、艾青、臧克家、洛夫、牛汉、公刘、罗门等文坛先贤以及海内外诗坛健将们,皆按此处地址寄来他们的诗篇、心语、题词。

巴彦布和陈丹妮商量,面对如此窘境,那就采用“开门办刊”和“横向合作”吧!为解决编辑人手和经费不足的问题,他们采用“请进来”“走出去”的办法。人手上,一方面借调部队和国营企业的诗作者轮流做编辑;一方面请省市报刊诗歌编辑业余时间看稿选稿。经费上,由巴彦布向哈尔滨市内诸多的企业“化缘”。这当然离不开市委宣传部的领导与助推,亦离不开各界诗爱者代言发声。

《诗林》创刊的影响

《诗林》创刊后,它在众多爱诗、写诗、研诗的群体里产生的影响,让众人始料不及。《诗林》甫一问世,已得到全中国诗人的信赖。

诗林创刊号,头条刊登了公刘的组诗《诗体地方志》,是用诗歌的方式来写地方志,这种尝试非常新颖,既有浪漫成分,又有写实元素。编者为什么编发这组诗?是因为这组诗作彰显了公刘的与时俱进与诗艺探索。在1986年全国诗刊诗报广州联谊会上,公刘与巴彦布邂逅了。公刘对巴彦布说:“把《诗林》当作一个‘花篮’而‘百花齐装’,是必须的,当然是那些有诗意或诗性的‘花’!向西天取经是一条路,但绝不是唯一或全部。”身在大西南的吕进先生对《诗林》也一直关爱着,早期《诗林》的“诗论”“诗评版面”上常有吕进的力作。

艾青在创刊号上题词:“诗人,永远是他生活时代的最忠实的代言人。”臧克家题词:“诗林,我喜欢这个名字。希望它蓬勃发展,郁郁葱葱。盼它一株株长成参天大树,成为栋梁之材,带着后土的气息,时代的风云。”他在给巴彦布的附札中写道:“《诗林》这座小百花园一定要不断推陈出新,坚持下来,更要丰盛起来。”严辰题词:“美丽的城,酝酿美丽的诗,美丽的诗,抒写美丽的城。”这些文坛名家对新刊《诗林》的鼓劲祝福,是殷殷期望,更是中肯鞭策,给时代与诗人的关系、诗人的使命担当,做了确认。

1985年,钱锺书先生给巴彦布的复信中有这样两句话,言简意赅又暗含深意,鼓励中也有指向的意味:“承惠寄《诗林》,窥见北陲人才之盛,然非君苦心组织,安能荟萃一编?”钱老将黑龙江直指“北陲”,仅为节省用字吗?边陲地带的风物、风貌,古代边塞诗的意境、情怀,北国固有的气概、胸怀,“北陲”二字尽涵。数天后,巴彦布再次写信给钱老,请他为 “龙· 虎· 雪”同题诗大赛题字。钱老接信当日便挥毫,将墨宝馈赠《诗林》,没有一天耽搁,足见他对“北陲”人与刊物的热心与鼎力。这份墨宝亦成为钱老生前为刊物题字的极有限的留存。

而对“龙·虎·雪”三字,简单的诠释就是,龙(华夏之象征,黑龙江省之简称)·虎(东北人精气神的涵括)·雪(北国风光最美、最简的具象)。

刊发于《诗林》1985年第6期的海子的《龙》,系海子主动投稿,彰显了其对《诗林》的信任。刊物以“五花山”“太阳岛诗会”等栏目推出佳篇力作,其取胜处在于,诗人的真情实感已化为血肉融于诗歌,更有借鉴中外优秀诗作的个性化表达,读来清新、鲜活、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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