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事业(组诗)

作者: 李龙炳

灵魂的事业

世界勉强可以发表春天的散文

夏天的诗歌却必须重写:从洋葱中剥出闪

让我们共同的朋友泪流满面

已经离开了一面公共镜子的视线

她扔下家庭主妇手中的一把剪刀

小声和我谈着阳台上小小的黑暗

精神的三角形要支撑天空的四个方向

使力量突然集中在生死问题上

冬天抬着园艺师,抢救着几片秋天的落叶

那些已经隐居的,一节一节的藕

在污泥中拜菩萨。远方有人正在把耳朵拉

听见葡萄爆炸,愤怒的庄园已经颓废。

飞向童年的打谷场,是麻雀的灵魂

再生的月亮,正在参加星星的选举

再作一次人类,我已经没有兴趣

一本书突然醒来

一本书突然醒来,

会不会伤害我?

它醒了的时候,

会不会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一本书想杀死我,

可以厚得像红砖头,

我读过的砖头,

是否还能修复巴别塔?

一本书想杀死我,

只需动用一张薄薄的纸,

一张纸点燃就可以烧死我,

我是这个世间的易燃物。

一本书想杀死我,

只需动用纸上的一首诗,

因为我在诗的边境。

一本书突然醒来,

它也有人类的噩梦。

一本书最后成为了我的情人,

书中的两粒子弹,有巧克力的味道。

每个字都可能是人类的污点

我不懂书法(只是一些字

在一张宣纸上出没

如履薄冰)

我看见它们,咬破了宣纸。

像雨滴落到大街上,

消失在人群中。

有几个字歪歪斜斜地发了财,

有几个字龙飞凤舞地要革新。

不懂,哪些字在当官,

哪些笔画已经出家(几个乡下的错别字

在晒祖先的太阳)

相同的字也有不同的面相。

我不懂书法(只是一些字

从古代来到我们中间

像神秘的幽灵)

有些字在书法之外涂满口红。

我只是在学习识字(我把我的不

埋在土的旁边

却并没有变坏)

每个字都可能是人类的污点

笔画建筑的宫殿(谁能握住

最锋利的那一笔

刺杀内心的暴力)

书写就是温柔的流水反抗自身的寒冰。

人心的部分

城市微微发热,我在失眠

你远远地看着我,在外省,

我的失眠也没有惊动警察。

房屋上面的三角形,有些

耀眼。工匠来告别,来拔

看不见的刺,尽头有滴光。

这人心为何要埋伏在山间,

世界安静如兵工厂停了电,

老鼠在书房里啃莎士比亚。

我梦见我在失眠,被语言

反复冒犯。催眠师拍电影,

每个城市都有闹鬼的房间。

我已不再爱乌云的乌托邦,

你的悲观主义装满了火车,

火车总想站起来痛哭一场。

稳定的部分

一个把石头磨得很亮的人,

传递的信息是一种权力。

在石头里安置,

稳定是另一种权力。

曾经试着倒立的人,

依然只能看一个角度。

提着人头上山,

他和蝴蝶在途中认亲。

“财富正在脱黑色外套,

感冒后看世界有小小的倾斜。”

我是荒诞的,却不得不爱你,

因为你邻居是打雷的神仙。

我无所事事,揭开湖的蓝色皮肤,

掏出一小片波浪给你。

我还活着的时候,

你的泪水已经足够丰饶。

杂役从戏剧里跑出来,正在打听

我和你的下一集故事。

我在针尖上建立的团体,

穿过针孔,对蚂蚁宣战。

哑巴的故事

他刚学会说话,却成了哑巴。

他看见的世界都是文字。

他吃下青春期的情书,

吐在了古镇的护城河。

他的舌头下有一条鱼,

还能在黎明前放生。

他试图将头探出人间,

他的理想比长颈鹿更可笑。

我记住了他沧桑的脸,

其实是记住了一堆古老的汉字。

白天不适合讲情色故事,

夜的恐怖,可以从一个哑巴讲起:

“生病的晚上,高烧的晚上,

他突然说出了蝴蝶这个词……”

现实先生

青年去拜访

现实先生,他是热的,

像沥青铺在马路上。

一束光被灼伤,无力反射回来,

只看见青烟,

在中年的沉思中。

脚印像小小的雏鸟,

天真而无畏,

声音来自饥饿的记忆。

压路机终于压过来了,

有一个盲点,像敏感的词,

总是压不平。

“我对现实不感兴趣。”

但现实先生把刀递过来,傲慢地说,

你杀了我吧。

现实先生的行为艺术,

有蒙娜或丽莎的微笑,

有文身和络腮胡子。

“上一秒我也相信爱情

但这是下一秒。”

现实先生数钞票的速度快于超现实。

你一旦羞愧,

现实先生便永远以你的恩人自居。

“理想下凡,成为丐帮首领。”

夏天还没有过去

我和你在一个夏天见面

你以老师的名义,教训我的

阅读和历史的想象力。

你将瓶口朝下,

倒出几只垂死的乌鸦,

瓶子,现在是唯一的。

你要向我证明,

那一次,百年不遇的暴雨,

装满过这个瓶子。

你提前吃完了今年,

不得不去借东风,

但夏天还没有过去。

学生在阳光下中毒,

裸泳也排不出毒素,

写情书,错别字又太多。

田野绿得可以藏山中的马,

乡村的破旧窄路,

落日渐渐走进了一座新坟。

一双绣花鞋

人群中找到绣花鞋,

你不再追问,我去过

野兽中间,你停下来

等我把舌头探入弹孔。

有一天,你决定了,

在严肃的场合融化自己。

你已不认识我的嘴唇,

麦克风掀起冰山一角。

蚂蚁在乡村的朽木上,

你的脸在医院走廊尽头,

苍白如花。“痛苦如同

夜夜梦见旧社会。”

我允许你在高压塔下

兴奋几天。“拆吧,

一堆羞涩的骨头而已。”

越来越小的人在水底。

遗忘了你前面的一百年,

你已不在杏仁里面。

向世界递出的那一只手,

刚好伸进了狮子口中。

在恒大广场,看喜剧

人群可以复制,空中

无人机和有人机在争吵,

做人不如做一只燕子。

自我的迷宫

河中石头有圆润的美,

为了配合肉体与金钱。

我感到有人躲在石头里

一点也不安全。

这自我的迷宫,

多像某人的脸。

我在地铁口过安检,

小刀像宠物一样无辜,像一匹

白色的小马,

安检人员微笑着将它拦下。

它必须跪着从另一个甬道,

去亲吻红与蓝的打火机。

有人曾经把死亡,

命名为艺术。

我穿过一个

废弃的粮食市场,

走进一家陌生的餐馆。

先生也不知道,

我吃包子还是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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