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的诗

李凯的诗0

李凯,90后,山西武乡人,写诗及其他。作品散见《草堂》《滇池》《青年作家》《延河》《诗潮》等,现居四川。

不眠的时钟

把夜晚熬成一碗白粥,不加任何调味剂

因此这碗粥里也不会有喜悦与忧伤

我越来越习惯于这种没有期待值的生活

就像扭开饮料瓶盖后熟悉的:谢谢品尝

短视频即将消磨掉我的拇指

皎洁的目光在濒临深渊的刹那,被一口时钟

震醒。时间是火苗,矗立于灰烬之上

我想抓紧时间,在冬天里与雪花跳一支舞

或者在吉尔吉斯斯坦,追赶一群羊……

去和这些与我同样短暂的生命一起玩闹

因为我深知,相较于河流边的石头

白云并不会多看一眼地上的人

剩余之物

推开眼前这条河,以及被夜晚包裹的山

鸟类的嘶鸣声纷纷从梦境跌落

手掌尚有余温,那些留给我笑脸的人,我将

一一铭记。尝试将孤陋连同失落丢进废墟

秋霜之上还有厚厚的冬雪。意识逃离肉体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棵赛波树下

大朵的花在树枝上燃烧,那火焰般的勇气

一遍遍在我胸膛里翻腾、冲击

我想起祖训,内心渐渐开阔

悔恨的雨从眼眶流泻,这是我对月亮的歉

向风作揖,这一次面对理想

我不想再打白条

红瓤情人

月亮在我手指上系了根红线

被夏天蒸熟的夜晚,从街上倒灌而来

水果摊前,冰镇西瓜向我发出夺魂邀请

口中泛起波澜。穿过绿色条纹的弧形边界

面对初恋时的呼吸大抵如此

冰美人,消除了我被夏天晕染的焦虑

关于爱恋的诗谣,薄荷在一旁默默听着

她内心恪守着炽热,我们在接吻中彻底沦陷

夜静了,还是向西瓜交出了多年秘密:

伴随漂泊,我胸腔内的鸳鸯声越来越低

不知道该称为社交恐惧症还是社交麻痹症

正如我对春天充满期待,也怕被春天耻笑

就让我幽居在这座红瓤花园吧

我熟知她全部,就连她眼中流出的泪水

都带有某种被俘获的甜度

冥想录

当回忆写得过于葱茏,日历也会因

失血过多,而在晴天抛锚

三月,野百合已代替痴情汉完成破冰典礼

那拉提的雪山就要醒了!

为心上人歌唱或许是对世俗烦恼的挤兑

如果可以,我愿从可可托海开通一条航线

然后将牧羊人悄悄积攒的眼泪护送至此

我收拢的目光始终与那排云杉保持距离

仿佛旧日的冻疮再也经不住痉挛的狂笑

枯枝砸肩,晚霞红得恰如其分

落日的顿首,托付于一尊镬鼎:陈旧而孤独

请善待坦诚吧!草原足够容得下鸟群

从哈萨克毡房取出冬不拉,听觉渐渐干透

活在舒坦的京华梦中,哪怕仅仅一刹那

要给春天腾出更多空间

听说,每当扛过一次寒冬,身体就能

更结实一点。在春天,新泥以俯瞰的角度

体恤水泥地。屋廊已将燕子认作家人

矢志筑巢,偶尔吹几声口哨

此地房屋规矩地坐南朝北

像是特意为这些燕子们而建

担心它们迷路,就像担心健忘的父亲

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日渐稀薄的心愿,如今只能藏在

一朵喇叭花里。怕黑夜,怕未知的寒冷……

忧虑在春天面前,总会保持缓慢的节奏

我不悲哀冰雪曾传染给我几根白发

就像抱薪者坚毅的心上

不知承受过多少钉子冷漠的敲击

想到这儿,一股使命感让我多了些打算

我要给春天腾出更多的空间

好让北归的燕子,飞得再从容一点

短 评

如果按照作者目前呈现的诗歌样貌,最成功的诗作就是《红瓤情人》。这首诗作离开了正常的叙述路线,向着一种“戏谑之轻”的维度进入,同时带入了自己隐秘的生命体验,获得了一种水上的浮力。这种创作的美好机遇太难捕捉了,一定属于“妙手偶得之”,是夏日冰镇西瓜对一个诗人的挑逗与安慰。在这种时刻,句法似乎也让位于口齿肚腹与西瓜的交互,作为读者,明明感到一个绿色星球扑面而来,红色的稻田里住着黑色的蛙。

整体看,诗人是在现代诗分行的模式下,通过把句子拉长、适当的抒情以及结尾的升华,暂获诗歌成立的合法性。作者并未意识到诗性的产生或者张力靠什么构建支撑,即便是散文手法入诗,文字本身的驯顺和整体意蕴的欠缺也是主要问题。好诗是旁逸斜出,是星辰的对应,是词语和情感中的交融,是风筝在天上飞舞,之后你脸上的红晕……当然李凯已经写得非常不错,或许他需要注意的是如何用汉字本身来取消冗长句子对诗的过度消耗,让词语的力量迸射,即在一种激流向前的态势中,我们也总是能感觉到河流中的石头、鱼、水草,那水把式忽然唱起了歌,山那边的人隐约听到了。

——吴小虫 青年诗人

在这组诗中,生活的庸常琐碎和虚无的表象被统一在一起,诗人在冷抒情和零度叙事中打磨思想的勾勒,无疑这些复杂的、难以倾诉的隐忧是疏离又矛盾的,并不断在具象的事物、抽象的非理性中释放和消泯着双重的生活意义。“不眠的时间”“冥思录”都是在悖论中维系语言下的时空生活,就如“短视频即将消磨掉我的拇指”,对于真实中的迷茫,用客观的理解就是偏执,在对理想生活的本质追求中,诗人不断沉浸于一种深刻的反思中,“这一次面对理想/我不想再打白条”。诗人在文本中始终透出冷静、超迈和理性的智性表达,就如面对“日历也因失血过多/而在晴天抛锚”,诗人对生命本体中的“我”有着自醒的语言情感位移,即作为主旨的拓展,诗人内在的升维思想始终引导着文本的精神拔高。“要给春天腾出更多空间”,生命的原初野性就是不自觉的灵魂感召,可以确定诗人摒弃了焦灼、迷茫和困惑的局限,在追求诗歌的本我中始终是开放和豁达的,充满未来的气度。“想到这儿/一股使命感让我多了些打算/我要给春天腾出更多的空间/好让北归的燕子,飞得再从容一点”,诗人不是用局部的非本质去判断生活,而是在用具象的生命力来揭示生命本体的自然属性。用日常唤醒日常,在朴直平和的字里行间,诗人不经意就泄露了灵魂最终收获的轻盈。

——陈啊妮 诗人,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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