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阳刚刚咽下了一滴露珠(组诗)
作者: 吴撇树枝后面的小女孩
“我要把你冰冻在瀑布里。”
小女孩小声说。她躲在树枝后面,
像一座微型的花园。一块蜻蜓蓝的石头,
同时交到我手心。石头里—
真的有一条瀑布,被花纹冻住了。
我垂直朝上抛掷石头,
它翻了个身,晴山蓝的背部,
有另一条瀑布。
一个事物的倒影,在另一个事物上,
同时显示多次。我有多温暖,
在任意一条瀑布里,
就有多坚固。
绿叶上最凉快的绿
绿树长到了我的窗前,这令我惊恐
泰戈尔驾驶一只飞鸟,“这是喑哑的大地
发出的渴望的声音”。
声音在寻求语言的血缘关系
我辨认我的诗歌,它们眼睛深处的云朵
它们的嗓音和侧脸
回溯了近五年的个人诗歌运动
我的诗歌史,在荒原的慌张处比划手语
绿树的密叶里有陌生的鹊
只要我尚未打开玻璃窗,只要它们
不能从垂直于房间的玻璃中
看见我,它们就不会到来
它们刚刚捉住的早起的语词
那是诗歌后来删掉的部分
绿叶上最凉快的绿
终究要被啼啭表达出来
仿佛经过了博喻、借代和象征
又犹如简朴的叙述被评论家
过度解读之后,产生了空谷回音
看山是山
我看山,先后放下割麦的镰刀、
浇茄子地和葱田的鼓形水桶。
山沿着自身的曲线往返,嚼食太阳和月亮,
视星光为咖啡,风为时辰。
坎坷的人,被逐个写在山道上,
他们的语言内部,直线已被砍伐。
偶尔会出神,心魂走在清泉的喘息、
瀑布的决定和鸟的转身里。
在桃林的边缘,我以目光裁剪山,
去掉雷电,去掉呼啸、滂沱,
包含崩塌、滑移、坠落等动词。
我不喜欢白云这样的仙桃,水分太足,
胆敢对一座山唾沫横飞。
自食其果的人,窃取了江海。
我在山下的潭面照见自己,
是一个绝壁变作了肉身。
我飞檐走壁,游走于险峻的自我,
每日嚼食太阳和月亮,饮用一杯杯星星。
很多人在看山,假如看到山的侧面,
就会看到我,放牧着自我的光辉。
台风里的细节
桑树正在落叶,台风以它们为摩天轮
桑叶之心扑扑跳,构成真正的风声
一个月前,有的桑葚降下枝头
对着土壤扑哧一笑
地上一片紫气,过路的蚂蚁
如堕五里雾中
这就是幸福啊,突如其来,毫发无损
桑树正在落叶,台风亦是其中一叶
向墙外飘去,愈来愈小,小到如人类一员
小到蚂蚁转身,小到句号合拢
小到我从不对任何事物,泛起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