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的博物学日登白箬狮子山

作者: 范雄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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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视界”栏目邀请湖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副教授范雄伟和他的团队带来“走出来的博物学”系列文章。本期,让我们在日登白箬狮子山中,解万水千山总是“蜻”,赏“采花大盗”和“江洋大盗”的本领,探蚁蜂本是一家亲的奥秘。

从卫星云图上看,狮子山属罗霄山余脉,坐落在湖南湘江新区白箬铺镇,环绕着的小山村叫光明村。狮子山是爷爷砍柴上过的山,“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爷爷把砍回去的柴化成了人间烟火,而那时的我不识人间烟火。

至光明村村部,我倚着登山杖,经游道上山。山面多数是由壳斗构成的青冈,山体似由火山岩冷却的花岗,左侧有野葡萄,右侧是茜草科的栀子花。以乔木为主的山林地层缺少阳光,没有太多灌木生长,只能被各种蕨类和落叶铺满。

此刻只见白尾灰蜻一闪而过,它与竖眉赤蜻不期而遇,相约在这丛林的日影婆娑。它们是“蒙面女郎”,用与生俱来的“口罩”遮住似水的容颜,用硕大的复眼相互对视。另有一只似蜻似蜓的虫子停在了铁线蕨的羽状叶上。是蜻还是蜓?蜻是蜻科的,蜓是蜓科的。蜓不但个头大,腹部还长,复眼密接,它们前后翅的翅脉上两个三角形翅室平行排列。蜻则不然,三角形翅室垂直排列。“蜓”并不多见,万水千山总是“蜻”,常见者有黄蜻、赤蜻和灰蜻。

蜻科、蜓科以及举止蹁跹的豆娘构成了蜻蜓目,它们早在石炭纪就解锁了征服天空的飞行技能,不但可以实现悬停还能倒飞。起飞姿势更是独特,可平步青云地直升,速度自然不遑多让,配上灵敏的视觉以防止高速飞行时眼花,于是它们满头是“眼”,无与伦比的大复眼内含有数以万计的单眼,仿佛开启的全景天窗可实现360°无死角视野。这种同一个体各器官之间的协同演化叫器官相生律,这也是百年前法国的博物学家乔治·居维叶得以见微知著的原因。

蜻蜓的翅膀固然是为飞翔而生,但它们过于铺张且不能折叠,一旦折翼它们就会面临死亡。不能折叠的还有蜉蝣的翅膀,它们的飞翔仅仅是为爱疯狂的婚飞,朝生暮死寻找另一半。蜻蜓目与蜉蝣目同为昆虫纲中的古翅亚纲。

一路上频繁碰到的是鹿蛾,虽属于可折叠的新翅亚纲,但它们不善于飞翔,因为“胸宽体胖”,只能趴在岩石上,但五彩斑斓的外衣甚是好看。

落叶层里跳动的是饰纹姬蛙,到了晚上它们定会纵情歌唱,那响彻山谷的呐喊令人惊叹: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身躯发出的声响竟如此嘹亮!我不明白它们为何隐退江湖“落草为寇”,直至我看到来“巡山”的拟梅氏多刺蚁与黄足短猛蚁——或许是饰纹姬蛙的口粮——蚂蚁是真吃不完。

蚁后是蚂蚁中的“女王”,“巡山”的蚂蚁多半是老弱病残,因为侦察蚁需要经验老道、身经百战才能确保蚂蚁王国口粮的安全。蚂蚁王国是一个“女儿国”,雄蚁通常只负责“吃软饭”,长大后与养尊处优的公主蚁一起远嫁他乡。雄蚁有着膜翅目的翅膀,更像是蚂蚁王国用来传宗接代、开疆拓土的精子导弹,生命也将随着“婚姻”的到来走向尽头。完成受精的公主蚁或许能重建家园,甚至还有成为蚁后的可能。

天上的蜂、地上的蚁,都拥有膜翅目的“小蛮腰”。蚁科类昆虫在“小蛮腰”的基础上多出了球状腹柄,让腰显得更修长,它们同为膜翅目的细腰亚目,或许这是亿万年前广腰亚目的虫与甲虫在博弈和较量中长期“卷腹”练就而成。

蚁和蜂在一亿多年前是一家,它们至今仍保留着爱吃甜食的习性,黄足短猛蚁还残存着蜂类祖先留有的尾针。能落地成蚁的蜂,叫蚁蜂,它们像飞舞在空中大个头的墨胸胡蜂一样,据说被它们蜇咬后会让你痛到怀疑人生。正悠然自得地行走在青石板山道上的雄性蚁蜂美艳多姿,如果一种生物刻意让你看见它鲜艳的色彩则很有可能是一种警戒。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摹螳秦蜢蹲坐在蕨类的叶上,蚱是蚱科,蜢是蜢科,直翅目昆虫触角分长短,长角亚目有“三兄弟”——螽斯、蟋蟀和蝼蛄;短角亚目也有“三兄弟”——蝗科、蚱科与蜢科。蚱科昆虫前胸背板向后延伸成棱形,也叫菱蝗,小个子蝗虫灰头土脸,蜢科更是其貌不扬,它触角极短,长着一副马脸模样,尾部上翘还喜欢用后足在叶片上“劈叉”。

菝葜叶上有菝葜叶甲,这也是让琉璃蛱蝶“流连忘返”的地方。马鞭草科的牡荆有对生的掌状复叶,四棱形的茎让丽金龟很喜欢,因山上的牡荆还没开花,丽金龟也就没来采花。“采花大盗”当数臭不可耐的大稻缘蝽,它也有三兄弟——大稻、中稻和小稻,采的花即狗尾巴草,狗尾巴草的花美得不那么明显,它们有着禾本科植物特有的穗状花絮,也是粟的祖先,因此大稻、中稻和小稻都是稻。大稻缘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江洋大盗”。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返。”不觉间夕阳西下,山下出口左侧珊瑚树有对生的叶中空的杆,右侧护栏臭鸡屎藤呈逆时针盘旋,地上开满了白花的攀倒甑,两只碧凤蝶花间起舞。我望着屋舍的袅袅炊烟,爬完了爷爷曾爬过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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