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希拉穆仁

作者: 江昱萱 范雄伟

夏至希拉穆仁0

内蒙古地处大陆腹地,远离海洋,东边的湿热空气被大兴安岭阻挡,南方的温湿气流被喜马拉雅山脉阻拦,北方还有不教胡马度过的阴山,再加上自身的地貌是印度板块亿万年挤压亚欧板块而隆起的高原,稀薄的空气来自寒冷的西方,四季干旱的内蒙古高原上只适宜形成草场,阴山下是古人笔下的敕勒川。

七月的一天,我们乘机穿行在夏日的霄汉,碧蓝的天与洁白的云停留在机舱的窗前,来不及去顿悟与思想,飞机已然降落在了呼和浩特的白塔国际机场,而后继续驱车近100千米抵达希拉穆仁大草原,素履以踏,目之所及尽是马匹与牛羊。

绵羊、牛、马、骆驼与山羊,合称为“草原五畜”。其中,偶蹄目的牛、羊是人类最“好吃”的朋友,而它们最好吃的是禾本科的草。这富含硅质的披针形叶并非谁都能嚼得碎,得有足够耐磨的牙才行。偶蹄目祖先就将臼齿特化为高冠齿,以齿来与禾本科植物的植硅体一较高下。同样好这口的还有奇蹄目的马。为此,有蹄类几乎退化了能吃肉的犬牙,故而丧失了能近身肉搏的武力,沦为猎食动物们“撸串”的对象。

在哺乳动物的演化史上,往往是能“打”的不能“跑”,能“跑”的不能“打”。

“打”不过就“跑”。不管是羊还是马,它们用四条腿踮起脚尖跑,为了更耐磨损,它们的脚趾端扩大成蹄,成了蹄行动物。着地的蹄的数量为奇数则为奇蹄目,为偶数则为偶蹄目。但无论奇偶,失去了爪牙之利的它们就只剩下“跑”了——马就是这样跑出来的。

而牛则不同,“跑”不过就“打”,它们头上长出了角,真要打起来它们还可以“顶”一会儿,但是这种防御对吨位有要求,羊就“顶”不住,顶不住还得跑。为了活命,羊属的动物个个健步如飞。顶得住的牛属动物吃草的样子略显安详,有时如静止的画面一般。

如果说牛吃草的样子是点头状,马吃草的样子就是摇头状。马吃草时边吃边走,似乎随时准备逃命。希拉穆仁大草原的马是蒙古马,虽不如汗血宝马那般高大、跑得快,但它跑得久,跑得久意味着跑得远,这也为成吉思汗当年的远征提供了便利。

牛、羊是牧民财富的象征,门前高高堆砌的粪堆不仅能反映出家里牛、羊的数目,更代表着牧民拥有的草场面积。对于牧民来说,不是视粪土如金钱,而是粪土就是金钱,有了草原与牛、羊,也就有了诗歌和远方。

为牧民提供粪土的还有双峰驼,作为偶蹄目的反刍动物,它们可将瘤胃中的食物返至口腔进行二次咀嚼和吞咽,因此可以经常看到它们抬起头来不停地嚼着“口香糖”。反刍动物的瘤胃很大,它们采取“吃不了兜着走”的取食方式,很容易将自己的肚子吃成“草包”。如果足够幸运吃成了一个“大草包”,就可以从身形和体重上碾压豺狼虎豹。骆驼就是这样的“大草包”。

山羊是一个不懂得可持续发展的“小草包”,它们在吃草时往往会将其连根拔起。山羊的胡子可用来辨别方向,帮助它们第一时间找到水源,这也是它们年纪不大、胡子却很长的原因。

原始的游牧民族随着羊群一起迁徙,因此,可拆装、能重复使用的蒙古包成了他们独特的民居形式。蒙古包的天窗上分布着48根往四面八方伸展的木条,方便牧民根据太阳投射的角度来辨别时间和方向。圆形的蒙古包充分利用了空气动力学的优势抵抗着风沙,白色的外布还可阻挡紫外线。冬天为蒙古包包上一层羊绒毡就能抵御严寒,牧民的生活就这样随遇而安。

牧民的歌声很嘹亮,这与陕北的信天游很像:一道道山来一道道梁,对于一失足坠入沟里的陕北人来说,嗓子“不能喊”可能面临的就是死亡;天苍苍,野茫茫,“不能喊”对于牧民来说意味着会迷失方向。这也是北方人趋同的豪迈与粗犷。

在半沙化的希拉穆仁大草原上,芨芨草耐旱且耐寒,它不仅是“草原五畜”的主要口粮,还要在这苦寒之地重塑生态系统。停下脚步,你会听到鼓翅皱膝蝗鼓着翅膀有节奏地在草地上发出“嚓嚓”的声响,伴随着节奏跳跃的是草丛蚱蜢与各种棱蝗,它们组成了麻雀的口粮。因此,麻雀会经常光顾这片草场,还有数以千计的大嘴乌鸦蹲在电线上,有的会伫立在地上,宛如一尊尊雕像。四点斑芫菁飞落在藜科的猪毛菜上,红头豆芫菁待在豆科的白花草木樨上,荨麻蛱蝶停在北美苋上晾着翅膀,茄科的土豆是当地的物产。

路边的牛粪吸引了蜣螂,锯天牛显得步履蹒跚,它不明原因地损失了一扇翅膀,它的生命也如同此刻,日薄西山。七月已经过半,内蒙古的草原上天牛尸体随处可见,有种“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达观。

远离工业的污染,在天边之隅有生命如是流淌,或许生活就应该这样,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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