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地摊的“老年轻”

老郭去年因中风住院，出院后一侧身体不灵便，康复了一段时间，病情基本稳定，他便做起了老本行摆地摊。

我劝老郭：“你有退休金，年纪又大，身体也不好，用不着这么操劳。”老郭说：“人总得找点事做，生活有规律，活着才有意思。”老郭在我面前走了几步，开玩笑说，“现在我手‘挎篮’脚‘画圈’，加上又是老人家了，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老郭早年在镇办企业当车间主任，后来企业倒闭，便开始摆摊卖鱼。那时，我还不认识老郭，一次下班路过菜市场，见我外公在老郭摊上买鱼，外公眼神不好，我怕他被糊弄，便提醒老郭，要给够秤呀！老郭说：“放心吧，我做买卖讲诚信，别说我和你外公认识，就是不认识，我也给称得高高的。”

回去的路上，外公告诉我：“老郭为人实在、厚道，我两个舅舅都在他手下干过活，他对职工很好，没有架子，职工找他办事，他都尽力帮忙。”

外公这么一说，我对老郭也多了一丝好感。一个下雨天，我去老郭鱼摊买鱼。我选好鱼，还没称呢，老郭就对我说：“那边正在刨树坑的园林工人没穿雨衣，你等会儿。”说着，他拿着雨衣朝马路对面跑去。我的视线追随老郭，看到那个工人摆手，表示不用穿雨衣。老郭硬把雨衣给对方披肩上，还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扭头便撤。外公说得没错，老郭确实是个好人。

有段时间，我妈在菜市场摆摊卖鸡蛋，和老郭邻摊，我下了班去帮我妈看摊，和老郭成了“同事”。老郭为人大方，有时顾客来他摊上买鱼，称完了，发现身上带的钱不够，老郭便让顾客拿走，下次路过时再把钱补上。有时相邻摊位有顾客买东西，发现钱不够或忘了带钱，摊主又不赊欠时，老郭便借钱给顾客，促成这桩买卖。

我提醒老郭，南来北往的人不认识，连名字都不知道，对方若不主动还，钱便打了水漂。老郭说：“很少有人借钱不还。”我说：“若恰好你遇到不自觉的人呢？”老郭说：“那肯定他家庭困难，帮助他也是一件乐事。”乐于助人又不内耗的心态，全菜市场也就老郭一人了。

老郭别看一把年纪了，心里却住着个孩童。他见上幼儿园的孙女学英语，也买了一本英语音标都用中文标注的“英汉”词典，随身携带，有空便拿出来翻看。

我买了电脑，老郭也动了学电脑的心思。一天，他拿了一张纸质电脑键盘，让我教他学打字。老郭的学习梦想不断升级，一次他竟然买了一本电脑维修的书籍，要慢慢研究，等将来不卖鱼了，打算开家电脑维修的小店。老郭真是敢想呀，都到退休的年纪了，还老爱做年轻人的梦。

后来，老郭和老伴去市里帮儿子看店，去年生病出院后，才搬回老家居住。多年未见，我和老郭聊了会家常，谈起过去一起出摊的日子，我说那时你还自学电脑维修呢，他听了嘿嘿笑，说想法挺好，但底子太差，书都看不明白，后来便放弃了。老郭说他现在跟着孙女学拍短视频，还学着直播呢。

老郭78岁了，还会直播，这个让我意外。老郭说：“网上看到一位上海的老太太，今年90岁了，还能独自从国内坐飞机，转机两次去欧洲旅行；一位画家，92岁了，还直播卖画呢。我还不到80岁，比他们年轻多了，正是学习的好年纪。”

我自愧不如，慨叹还不到50岁，已经感觉老了。老郭说年龄只是个数字，不要给自己画框框，更无须提前焦虑，每天想点高兴的事儿，学点东西，只要活着，总能遇到美好。我羡慕老郭的好心态，从认识他到现在，近二十年了，他一直是那个活力满满的年轻老头。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子，我突然对自己即将到来的老年不那么焦虑了。？

编辑 王冬艳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