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的谋杀

引子

阿米莉娅微笑着走得更快了——偷吻和偷情时刻总是最甜蜜的。她刚刚用黑色紧身裤和套在白毛衣上宽松的蓝色夹克替换了手术工作服，一顶奶油色的贝雷帽固定住了她金色的头发。阿米莉娅有一切笑的理由——年方二十六岁，已经早早地提前完成了她的五年计划，有一个喜欢的职业，银行里有七位数的存款，并且找到了爱情。

她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十分清爽，带着淡淡的烧木头和肉桂皮的香味儿。她走进公园时，入口处有一群人正在唱圣诞歌曲《铃儿响叮当》，歌声随着晚风时隐时现。接下来，他们开始唱席琳·迪翁的《不要把一切都留到圣诞节》。这一刻，阿米莉娅感觉他们是在为她而唱。

阿米莉娅朝“情人角”走去。这里有许多灌木，在春夏时开满了鲜花，为大胆的情人们在公园长椅上亲热提供了掩护，因此得到了这个绰号。现在，灌木上覆盖着一层闪闪发亮的雪，看上去像是小小的白色山峰。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席琳·迪翁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不会把它们留到圣诞节。

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折断了，就像有人踩到了一根干树枝。

阿米莉娅猛地转过身，没有人——只有公园里的路灯投下的影子。

她的苹果手机在手提包里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天哪！”她滑开屏幕接听，“你好，妈妈。”

“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妈妈，我几分钟前才下班。”阿米莉娅必须快点儿把电话打完，“妈妈，我晚一会儿再打给你……”

有什么东西向她扑来。阿米莉娅飞快地转过身，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一滑倒在了雪地里。

一只猫头鹰展开翅膀，伸出的爪子就像在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降落的空中巴士的起落架，降落在一片被雪覆盖的花篱根部。

瞬间，它又飞到空中，爪子上多了一只老鼠。它尖利的叫声与远处圣诞颂歌《铃儿响叮当》形成了合唱。

阿米莉娅目送这只大鸟消失在夜空中。

“喂……喂……”

阿米莉娅的手机掉在了水坑的边缘，她一把抓起：“对不起，妈妈，我的手机掉了。”

“那是什么声音？”

阿米莉娅笑了：“我在公园里，刚刚一只猫头鹰抓到了它的圣诞晚餐。”她的玩笑逗得自己笑得更厉害了，“别担心，我会回家过圣诞节的，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晚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使得阿米莉娅转过身来，突然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剧痛在她的脑壳里爆发，树上的彩灯出现了重影，变得更加明亮，然后在她坠入黑暗中时消失了。她最后的想法是，新年的焰火庆典提前到了。

一

维姬·马特森洗了个澡，然后走进厨房去煮咖啡。水一烧热，她便扔进咖啡豆。机器响着，深棕色的液体从出液口滴了下来。维姬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法兰西香草的香味儿，残存的困意立马消失了。

她的手机响了，是彭斯侦探。

“早上好，维姬，莱文局长让我给你打电话。”彭斯说，“林肯公园有情况。”

“什么情况？”

“今天早上，一名跑步者发现了一具女性的尸体。我们已经派人去现场了，局长想要你负责调查。”

“好的，我马上就到。”

二

维姬和彭斯并肩走向用警戒带封锁起来的案发现场。他们两人都在衣服外面套着工作服，鞋上套着鞋套。她扫了一眼四周，看着昨晚下的雪摇了摇头。雪会掩盖犯罪嫌疑人攻击时留下的脚印和证据。

彭斯指着一个穿着跑步服、正在同警察说话的女人，说：“她发现了受害人，她说自己每星期按照这条路线跑五天。”

维姬四下打量，注意到公园对面的加油站。她希望加油站有指向周围的摄像头。

一名警察递给维姬一本登记簿，她在上面签了名。

彭斯抬起警戒带，维姬从下面钻了过去。然后他弯下近一米九的身子，也从警戒带下钻了过去。

维姬看着趴在地上的金发女郎，她的手掌朝下放在头边，好像在睡觉似的。“有身份证明吗？”

“有，我们找到了她的手提包。”彭斯说。

维姬的目光转向周围。一个融雪形成的水坑旁边有一串脚印，可能是跑步者的。

维姬戴上手套，弯腰从一丛花篱下捡起一根棕色的长羽毛，上面有独特的花纹。她把羽毛放进证据袋里，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反应过度了。“动机是抢劫吗？”

“我想不是，信用卡和约五百美元现金都在她的钱包里。”

维姬点点头：“随身带着，那可是一大笔钱，很容易拿走，却没有拿。”

“她驾照上的名字是阿米莉娅·波洛克。”彭斯说，“住在圣艾维斯的运河街274号。我们还发现了医院的工作证，她是米尔顿医疗中心急诊室的护士。”

维姬继续点点头：“如果动机不是抢劫，那会是什么呢？”

彭斯耸耸肩：“嫉妒，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情人间的争吵失了控……”

“你好，维姬侦探。”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彭斯的话。

维姬转过身，看到了头发花白的验尸官脸上的微笑。

“你好，帕特尔医生，见到你真高兴。”

一名调查员走过来，说他们已经完事了。

帕特尔对维姬说：“给我几分钟确定一下死亡时间，我需要测一下环境和受害人肝脏的温度，计算一下。”

“我们认为这是一次突然袭击，受害人头部受到钝器击打。”调查员说，“根据受害人倒下的姿势，她可能在听到攻击者的声音时转过了身子。验尸后，验尸官会告诉我们更多情况。”

“我要带几名警察在周围仔细搜查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物件。”彭斯说。

维姬谢过调查员，看着帕特尔，问：“知道死亡时间了吗？”

“我必须把受害人带回实验室做进一步的检查。”帕特尔说，“死后僵直已经开始。根据初步检查，我认为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验完尸后，我立刻给你打电话。”

三

维姬把警车停在运河街274号门前。这是一幢公寓楼，受害人住在二楼。警车仪表盘的时间显示现在是上午十点。

她向公寓接待员亮了一下警官证，介绍自己是维姬侦探。

“你好，维姬侦探。”接待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英语中带着东欧口音。

维姬曾在法国上过大学，在那里听到过类似的口音：“莫斯科还是基辅？”

“基辅。有问题吗？”

“没有。”维姬说，“我们正在调查阿米莉娅·波洛克的凶杀案。”

他用手一下子捂住嘴：“凶杀！怎么回事？”

“我们正在调查。”维姬说，“平时有客人来找阿米莉娅吗？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你认为有谁可能会伤害她？”

“没有，她跟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

“我可以看看她的公寓吗？”

阿米莉娅·波洛克的房间很整洁，家具不多。起居室里有一个淡蓝色的沙发和茶几，一本关于猫头鹰的书放在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旁边。一个三脚架上安装着一台看上去很昂贵的单反数码相机，对着窗户外面。也许她是一个观鸟爱好者。

维姬翻了翻阿米莉娅的衣柜，她的衣服不多，但有很多性感内衣。

四

十分钟后，维姬已经在去见詹娜·理查德的路上，阿米莉娅在申请公寓时把她指定为紧急情况联系人。

起居室里，詹娜和男朋友彼得·梅隆坐在维姬对面的沙发上，两人的脸上都表现出震惊和悲伤。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阿米莉娅是什么时候？”维姬看看詹娜，又看看彼得。

“她上个星期来过这里。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詹娜把金发捋到耳朵后面，泪水顺着她的圆脸往下淌，“她是我的老朋友，是我劝她从海兰福尔斯搬到圣艾维斯来的。我该怎么对她妈妈说这件事？”

彼得摇摇头，轻轻搂着詹娜。维姬觉得彼得的方下巴、绿眼睛和运动员体型，跟詹娜的双下巴、龅牙和圆胖的身材不太相称。

“除了你们俩，她还有别的朋友或家人吗？”维姬问。

詹娜吸了一下鼻子：“她妈妈住在纽约海兰，我有时会给她打电话。”

维姬请彭斯给纽约警察局打电话，请他们派人当面通知波洛克太太。

“你们认为有谁可能会伤害阿米莉娅？”

回答是相同的——阿米莉娅跟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儿。

维姬说：“詹娜、彼得，我要问你们几个问题，都是些必须要问的常规问题。”

詹娜用手背擦擦眼睛：“我懂。”

彼得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你们在哪里？”

詹娜扭头看看男朋友，又回头看着维姬：“我们在家。”

“有人可以证明吗？”

詹娜无助地耸了耸肩。

维姬留下了她的名片：“要是想起什么或听到什么，立刻给我打电话。”

下一步是去阿米莉娅工作的医疗中心。路上，维姬给彭斯打电话，询问他调查的进展情况。他们把任务进行了划分，他的任务是查看收集来的监控录像。

“我还在看加油站的监控录像，没有什么发现。”彭斯说。

“我在她的公寓和她的好朋友那里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我正在去医疗中心的路上。”

五

米尔顿医疗中心的接待区就像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厅，一盏枝形吊灯挂在天花板上，俯瞰着下方摆放的沙发和茶几。

维姬站在两个人后面，排队等着见接待员，她点着头随背景音乐《圣诞节我想要的只有你》打着节拍。

轮到维姬时，她介绍了自己并亮出警官证。可爱的老太太告诉她，医院保安部的头儿班森先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先打了个电话，然后给维姬指明去地下室保安部的路。

在班森先生幽闭的办公室里，维姬做了自我介绍。这里一面墙上是一块监控器面板，另一面墙上是塞满了文件夹的架子，中间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地板上堆着硬纸箱。班森说他认识圣艾维斯警察局的上一任局长，很乐意帮忙。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班森说，“你想知道昨晚阿米莉娅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

维姬点点头：“我们希望能找出最后一个看到阿米莉娅的人。”

班森打了几个电话后说：“阿米莉娅是昨天晚上八点离开急诊室护士站的。”他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指着面板上第一块监控器说，“八点零五分后，阿米莉娅出现在大厅的自动取款机前。”

阿米莉娅出现在屏幕里——快快乐乐，充满活力。维姬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正在看阿米莉娅生命中最后的几个小时。阿米莉娅穿着蓝色手术服走进大厅，向自动取款机走去。她在那里停留了几分钟，然后回到电梯里。

班森快进了一段，阿米莉娅再次出现在屏幕上，这次她穿着黑色紧身裤，白毛衣外面套着宽松的蓝色夹克。

维姬的心跳加快，阿米莉娅死时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她穿过大厅，向医院的出口走去，然后走出了摄像头的监控范围。

班森输入了几个指令，阿米莉娅的图像又出现在屏幕上。外面一个摄像头正对着门。

“她又出现了。”班森说。

另一个摄像头捕捉到了她，在医院的出口处同一个女人说话。

她们说完话，走进了停车场，走出了摄像头的监控范围。这个女人会是凶手吗？

维姬的心跳得更快了：“你能把那个女人的图像放大吗？看上去她好像在等阿米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