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警事

作者: 【美】迈克尔·康奈利/著 姚人杰/编译

阿瓦隆警事0

美国洛杉矶县的卡塔利娜岛是座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据说,美国西部小说作家赞恩·格雷(1872-1939年)晚年隐居在此岛,他所住的别墅后来被改建为赞恩格雷酒店。赞恩·格雷的代表作《紫艾草骑手》曾五度被拍成电影,最近的一部上映于1996年,由艾德·哈里斯和艾米·麦迪根主演。

洛杉矶县共有88个市和为数不少的非建制地区,人口最多的洛杉矶市有390万人,第二位的长滩市有46万人,而人口最少的弗农市就仅有222人。在警务部门设置方面,并不是每个市都设立了警局。据统计,洛杉矶县内共有46个市设立警务部门,如洛杉矶警察局、长滩警察局、格伦代尔警察局等。其中,洛杉矶警察局(Los Angeles Police Department,简称LAPD)大名鼎鼎,常出现在小说和美剧之中。那么,洛杉矶县内那些未设立警局的城市和非建制地区的治安问题怎么办呢?这时,就轮到洛杉矶县警(Los Angeles County Sheriffs Department,简称LASD)出场了。洛杉矶县警部门有2万多名雇员,他们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为县内未设立警务部门的42个城市及其他非建制地区提供治安巡逻服务。卡塔利娜岛上阿瓦隆市的治安就是由这些洛杉矶县警来负责。

卡塔利娜岛上的阿瓦隆市有一家小小的警署,瑟西是警署里唯一的警探。

每天清晨,瑟西总是望着第一班渡轮入港。通常,他会带着刚沏好的咖啡上楼,到二楼休息室中靠窗的桌子前坐下——从那儿,他能直接俯视整个码头。

而瑟西自己的办公室设在一楼,由一间监房改造而成,没有窗户。

如果靠近窗户玻璃,马蹄铁形状的港口全貌可以轻而易举地尽收眼底。窗台上架着一部双筒望远镜,远处岛上的聚会厅一览无余。

马克杯里的咖啡仍在冒着热气,瑟西坐在桌边,认真地读着加拉格尔一案的证言笔录,下周庭审,他将在大陪审团面前提供这些有力证据。

一声汽笛响起,从长滩出发的早班渡轮准点抵港了。他将手头的工作暂时搁置一旁,仔细观察起那些下船的乘客。那是他每天的必修课,这样可以保持足够的清醒与敏锐的观察和推理力。

下船的乘客大多数是到岛上来工作的劳工、技工或帮佣。毕竟,对于大多数游客来说,这个时间上岛实在是太早了。

这些人通常坐早上七点十分的渡轮过来,傍晚再坐下午四点十分的渡轮回去。

偶尔,渡轮也会载来一些不容易读懂的人,瑟西称他们为陌生人。观察陌生人是一项更富有挑战性的锻炼,能让自己的判断力得到提升。

瑟西在抵达的乘客中认出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比如在艾达山旅馆、赞恩格雷酒店或其他宾馆工作的客房清洁员,以及提着工具箱抑或拉着二轮拖车设备的青年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的二轮拖车上还装着一架折叠式台锯。他是一名木匠,瑟西清楚地知道,他正在给岛上一所高级中学旁的房子装新地板。

当然,也有少数游客会早早地来到岛上,他们多半打算在这儿玩上一整天。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五颜六色的花衬衫、东瞅瞅西逛逛的洒脱状态,充分说明了他们的游客身份。

这时,一名男子的装扮吸引了瑟西的目光,他的穿着既不像游客,也不像技工。男子毫不迟疑地迈过码头,看上去早已有了目标。他穿着深色长裤和蓝色纽扣领衬衫,手里没有提任何包。衬衫外套着一件绿色防风夹克,他已经拉下夹克衫的拉链,因为穿行海上时经常遇到的刺骨寒风到这里早已偃旗息鼓。瑟西寻思,他可能是个赌鬼,因为岛上聚会厅的名字与“赌场”的英文字母太接近,每天都有因产生误解而专门上岛的赌鬼。(注:casino的常见释义为赌场,但Catalina Casino是一家包含电影厅和舞厅的华丽建筑,名称中的casino源自意大利语,意思为聚会厅。)

紧接着,一个意外让瑟西对这名穿绿色防风夹克男子的感觉由一般好奇变为了高度紧张——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名穿着短裤、黑袜的游客,游客脖子上挂着相机,他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完全被城镇后面拔地而起、宛若大教堂的山峰所吸引。卡塔利娜岛景色壮美,尤其是对初次造访的游客来说,这种美令人震撼,且不言而喻。显然,这名游客也不例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多拍些照片留念,这样,他的子孙后代也可以看到。

于是,游客摘下照相机镜头盖,目光一刻也未曾从眼前的风景中移开。也许是太专注了,就在他笨拙地取下镜头盖的瞬间,镜头盖不小心掉落到了码头的木板条上,然后像足球一样咕噜噜滚了出去,且一直滚向码头边缘,眼看就要掉进二十米深的海水中。

就在这时,他身旁那位穿绿色防风夹克的男子出手了。只见他条件反射似的迈出步子,探下身,抢在镜头盖越过码头边缘之前,敏捷地将它一把抓起。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宛如棒球场上伟大的接球手,不疾不徐且精准无误地就抓住了球。说时迟那时快,他抓住镜头盖后再把它抛给游客,游客也像得到了指令一样,轻松地接住夹克男子抛给自己的镜头盖。等游客缓过神来,想向那名男子道谢时,后者已起步离开。

这无非是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的一次寻常经历。夹克男子只是顺手帮了个忙,瑟西被勾起的那一点点兴趣也无非是两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与自然。但是,当夹克男子抓住镜头盖的那刻,绿色防风夹克的右前襟恰到好处地被这一动作所产生的轻盈的风吹起,情况马上变得不一样了。正是在那一刻,瑟西望见,夹克男子的裤腰带上竟然别了一把手枪。

瑟西马上下楼,来到一楼办公大厅。此时,警署文员兼调度员玛丽·埃米特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文件,她对面的警员兰迪·埃亨穿着制服,正在专心致志地填写报告。另一名值班警员马特·罗斯出外勤去了。

瑟西迅速地从充电基座里拿起双向无线电对讲机,又从挂钩上取下车钥匙。他的系列举动引起了埃米特的注意。

“您要去外面?”

“有个可疑人物刚从船上下来。我要去查一查。”

瑟西把对讲机别到皮带上。

“可疑人物?”埃亨问道,“需要帮忙吗?”

“如果需要,我会跟你说。”瑟西回答。

瑟西从警署的前门出去,环顾四周,寻找那名穿绿色防风夹克的男子,很不巧没有瞧见。这时,一辆有赞恩格雷酒店标志的免费摆渡车出现在新月大道上,朝环形岔路口驶去。瑟西瞧见,那名穿绿色防风夹克的男子正在车上,于是调整车头,跟了上去。

摆渡车驶入环形岔路口后在第一个路口右拐,进入卡西诺道。瑟西担心对方注意到自己在跟踪,于是远远地跟在后面,反正他也知道摆渡车要开去哪儿。摆渡车一路经过吞拿鱼俱乐部和游艇俱乐部,然后左转驶入钟楼路。三分钟后,摆渡车驶入酒店停车场,旁边就是土坯建筑风格的赞恩格雷酒店。瑟西慢慢停下车,远远地看见穿绿色防风夹克的男子走下摆渡车,穿过大门走进酒店大堂。

除了携带枪支之外,穿防风夹克的男子并无其他可疑举动。他可能是加州极少数拥有隐蔽持枪许可证的人士之一,又或许他是名退休的执法人员,他坚定果决的步伐透着执法人员的风度。但他没有带包,说明他是一位单日往返的游客——单日往返,却携带枪支?瑟西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仅仅是个可疑人物。

瑟西寻思该怎么办,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埃米特的声音,她按要求核查出警人员外巡状况。瑟西用对讲机发回“一切正常”的信息,表示他仍在追踪,尚无结果。为防嫌疑人离开酒店,他在赞恩格雷酒店外继续监视了五分多钟,见对方一直没有出来,这才开车进入酒店旁的停车场。

过去,这家精品酒店的大堂和前台区域曾是一位隐居岛上的著名作家赞恩·格雷家的客厅。前台负责接待的员工名叫杰瑞·丹尼尔斯,他在岛上出生,在岛上长大,五年前,瑟西作为岛上唯一的警探来警署工作时,就认识了这位土生土长的岛民。

“尼克,”丹尼尔斯面带微笑地说,“还好吗?”

“挺好。”瑟西说。

瑟西走向前台,柜台齐胸高,他倾下身对丹尼尔斯说起悄悄话。

“刚才有位客人入住?”瑟西问道,“是不是一个穿绿色防风夹克的男人?”

“嗯,有啊,”丹尼尔斯说,“是克里斯托夫先生。”

“姓克里斯托夫?他的名字叫什么?”

“嗯,麦克斯韦尔。”

“我可以看下他填写的登记表格吗?”

瑟西抛出这个问题时,并没有像在城里执法那样,一本正经地拿出搜查令或声称保护公民自由之类的话。他估计,自己一定不会被丹尼尔斯回绝。阿瓦隆市是小岛上的一个小镇,虽然从加州大陆坐渡轮一小时就能到达这里,但在规则的执行方面,它与那些陆上城市有着天壤之别。当地人为了融洽相处,对警员的要求很少打折扣。这就意味着,他们对洛杉矶县警派驻岛上警署的唯一警探也会处处配合。

丹尼尔斯递给瑟西一张登记表格的打印件。瑟西低下头,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克里斯托夫用现金付了房费。表格上没有填写信用卡信息,却列出了洛杉矶市费尔法克斯大街上的一个地址。

“你查过他的证件吗?”瑟西问道。

“他向我出示了证件——这是法律要求的,”丹尼尔斯说,“但我不记得——”

“你有没有将他证件上的住址与他写在表格上的地址相互对照过呢?”

“有,我对照了。”

“好吧,他要住几晚?他的行李难道是另外单独送来?”

“不,他没有行李,而且昨晚是第一晚。因为通常要付清前一天的房费,才能这么早地入住客房。所以,抠字眼的说法是,他只住一晚。”

“他是提前预订了房间,还是自己找上门的?”

“没有预订。但我觉得,他从渡轮上打过电话来咨询,问我们还有没有空房间。”

“他提起过自己来这儿做什么吗?”

“嗯……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没问过。您也知道,许多人到卡塔利娜岛来只是为了旅游。所以,我从来不问他们到岛上来干什么。”

瑟西听见对讲机里响起自己的名字。

“稍等一下。”瑟西对丹尼尔斯说。

他转身背对前台,用对讲机应答道:“请讲吧。”

是埃米特。她告诉瑟西,警员埃亨正在大都会街一家叫“商栈”的商店里执勤,他请求警探增援。

瑟西回答十五分钟内赶到,然后将对讲机重新别到皮带上,转身走向前台。

“克里斯托夫住哪间房?”瑟西问丹尼尔斯。

“他住的是紫艾草套房,”丹尼尔斯说,“那里能望见港口。我们只有这套房空着。”

“行!你有我的手机号码,对吧?”

“是的,存在我的手机里。”

“假如他离开酒店,请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给我,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希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瑟西转身离开。

丹尼尔斯在他身后喊道:“嗨,我记得加拉格尔案的庭审已经开始了,您不是应该为了庭审而赶回大陆吗?”

“这周正在选任陪审员。我会在周日下午赶过去,周一才出庭作证,也可能拖到周二。”

“肯定很刺激。这是个大案子。”

“嗯,我猜,这儿会有更大的案子。”

“按照我的记忆,这是岛上发生过的唯一一起谋杀案。除非你把女演员娜塔莉·伍德溺死事件也算作谋杀。”

“那不是正式认定的谋杀案。总之,我得走了。‘商栈’那边有人需要我过去。”

“好的,我会打电话给您——假如我看到克里斯托夫出去的话。”

“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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