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电梯
作者: 【美】罗伊丝·格雷西 罗伯特·温伯格亿万富翁赛乐斯·卡尔宏是典型的自我中心主义者,冷酷无情、刻薄寡恩,从不关心自己的员工,眼里只有客户手中的钱。作为全美第五大存贷机构——曼哈顿国民信托公司的控股股东,赛乐斯在一个星期之内树立的仇家比别人一生的都要多,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把普通人看作是草民,甚至是蚁民,可以任意踩踏。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明白,不管穷人还是富人,在错误的时间走到了错误的地点,结局都会很惨。
我的老板潘妮洛浦·彼得斯小姐在曼哈顿国民信托公司开有账号,每周五都由我替她去曼哈顿把一个星期赚来的钱存起来。潘妮洛浦是一位私人侦探,做这一行很有天赋。虽然她的收费高得惊人,但是依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她负责动脑子,我给他打杂。
我叫肖恩·奥布莱恩,作为潘妮洛浦的助手,不仅帮她打理一切侦探业务,而且负责记账和财务收支,并为她采购除食品之外的生活必需品。当然,如果老板有需要,她吩咐的其他事务我也乐意为之。大家都知道著名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有华生搭档,尼禄·沃尔夫有阿尔奇·古德文协助,潘妮洛浦·彼得斯呢,很幸运,她有我的支持。她平易近人好相处,付给我的薪水也很高——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我和赛乐斯的不期而遇有点儿偶然。那是星期五的上午,我正在曼哈顿公司大厅里排队存款——这个星期的生意比较好,能存一万五千美元。我穿着暗灰色、细条纹的双排扣套装,里面搭配白衬衫,戴一条黑白相间的领带。我的领带都是名牌,今天这一条是老板送我的圣诞节礼物。平时不工作的时候,我喜欢穿便裤和马球衫,一旦工作起来就必须穿着得体,因为代表的是潘妮洛浦,她要求我在正式场合展现出高贵、儒雅的形象。她的解释很简单,富人在外出时绝不会让人感觉他穿着古怪、不修边幅,相对应的,穷人一般不会过多地考虑这种事。
排队的时候,我不由得浮想联翩。一般来说,每周五晚上潘妮洛浦会在别墅的大客厅里观看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但最近业务太繁忙,从夏天开始我们就没有好好看过电影。她喜欢看推理、侦破类的影片,我们经常为其中的情节进行辩论。今晚又是星期五了,不知网上是否发布了新的电影。就在这时,一名妇女的惊叫声打破了大厅里的宁静。职业敏感让我毫不犹豫地拎着包便直奔惊叫声传来的方向。
电梯前,一名身穿银行制服的黑发少妇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双手蒙住眼睛,嘴里仍在持续不断地发出时短时长的刺耳叫声。保安先赶来控制场面,其他人也跟着围了过来。不一会儿,赶来看热闹的人脸色开始由白变绿。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穿着名牌三件套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还没喘口气便弯腰作呕吐状,我连忙给他指明卫生间的位置,他扭头就冲了过去。见此情景,我想尽办法挤进骚动的人群。
停住的电梯小巧精致,不像其他公共电梯那样装有镜子和摄像头。电梯四壁用红木装饰,顶棚处吊有一盏大灯,照得里面金光闪闪。地板上铺有厚厚的绿色地毯,一看就是十分高档的手工编织物。电梯旁墙壁上的铭牌显示,这是首席执行官赛乐斯·卡尔宏的专用电梯。再看地上,尸体躯干被一分为二,血淋淋的头颅落在绿色地毯的另一旁。很明显,这起惨烈的谋杀发生在电梯轿厢内。电梯四周墙壁及顶棚上都有溅血的痕迹,死者颈脖处也依然在淌血。虽然我不是法医,但也清楚地知道,赛乐斯先生刚刚被杀不到两分钟。这个惨不忍睹的现场是我办案以来遇到的最震撼的现场之一,凶案发生在密闭且正在运行的电梯之中。而那名银行女职员碰巧遇到电梯开门,里面的尸体惨状真是吓坏了她。
电梯里面没有其他人,而且是他一个人专用的。他为了保护隐私,没让安装摄像头。我感觉这不仅是一起密室谜案,而且可以带来潜在的客户和高昂的佣金,于是拿出手机拨打潘妮洛浦的电话。
“喂。”她的声音依然那么独特,总是把询问的口气用叙述的方式表达出来。
“老板,我正在银行里,赛乐斯·卡尔宏总裁在他的专用电梯里被人杀了,但目击证人说,电梯开门时里面没有其他人。非常奇怪,有兴趣吗?”
“有点儿意思。”潘妮洛浦回答,“曼哈顿公司不可能长时间承受这一事件所带来的压力,那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你在现场别动,尽可能多地搜集情报。别忘了,代我问候诺顿警长,他应该马上就会赶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笑着说道,挂掉手机的瞬间,一辆警车出现在路边。
纽约市警察局有世界著名的警察队伍和出色的命案侦探——诺顿警长就是其中之一。
“真是糟透了!”诺顿警长脱口而出,其声音犹如卡车压在碎石上,非常刺耳。他骨架大,身高195厘米,体重却只有72公斤,两颊深陷、鹰钩鼻子、完全秃顶,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好残忍的现场!”诺顿那双鹰眼扫过围观的人群,好似秃鹰在看腐肉。“一个也不能离开,都待在大厅里,准备接受问话。”他皱紧眉头,转眼看着我,“尤其是你,奥布莱恩,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卷入这场凶杀案的。”
人群突然后退两步,把我显露出来,就像是发现了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现场询问持续了一个来小时,诺顿警长问了一部分,他的助手斯坦利·德雷尔调查了一部分,而我的一切工作,肯定是排在最后。就在我准备进行相关取证时,三名身穿高档、笔挺西服套装的中年男子从公共电梯里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名穿绿灰色制服的矮壮男子,满脸迷惑的神情,胸前的姓名牌写着:工程师罗杰·斯特恩。
我的位置离诺顿警长不远,于是试着混进人群了解情况,幸运的是没有人注意到我,本来像我这种身高和体重,站在人群中是很显眼的。
“我是盖雷特·卡尔宏,总裁赛乐斯是我的哥哥。太可怕了,警长,这是悲剧,有什么线索吗?是意外事故,还是自杀?”说话的人在他们几人之中个子最高,黑发中掺杂着些许银丝,嘴唇很薄,不带血色。
“意外事故?自杀?这种斩首的方式可能吗?如此自杀,技术难度也太大了吧。盖雷特先生,恐怕你的哥哥是被谋杀的。”诺顿警长的话音被口里正嚼着的口香糖干扰,需仔细听才能辨别。
“不可能!”穿高级套装的第二个人插嘴说,他个子稍矮、微胖,戴棕色眼镜,嘴唇周围长着一把浓密的黑胡子。“我们三人都看见赛乐斯一个人进了电梯,这是高级专用电梯,可以从40层直达地面,运行时间仅两分钟。凶手能在两分钟之内割断我岳父的头颅并迅速消失?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诺顿警长问。
“汤姆·万斯。”戴棕色眼镜的人答话,“我娶了赛乐斯·卡尔宏的女儿,也是盖雷特的亲侄女。”
“哦,谢谢你的信息,万斯先生。”诺顿警长显得平静而友好,好似在谈论天气而不是残忍的谋杀。对他来说,打击犯罪是他的职责,这么多年接触的尸体够多的了,已经不会带有太多的情绪。
警长转向他们中的第三名成员,问:“拉尔斯顿·卡尔宏?我们好像在市长主持的春季慈善基金筹集大会上见过。”
这人身材高挑,浅棕色头发,浅棕色眼睛,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他对警长点点头道:“是的。看来我成了你的头号犯罪嫌疑人,赛乐斯是我的继父,他一死,我好像能继承一大笔遗产似的。”
“不是这么说话的,我已经了解过你们家族,你确实是受益者,有很大嫌疑,但是你的亲戚们也同样值得怀疑。作为公司的三大股东,死者的弟弟、继子和女婿,你们三人都能从赛乐斯的死亡中获利——一夜暴富的那种。而且,大家都听说了,你们曾要求赛乐斯放弃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但是他多次拒绝,所以,请大家不要流出鳄鱼的眼泪了。等录完口供,你们就可以放松地大喝一顿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诺顿边说,边推测道,“听你的口气,你们好像能够互相证明案发时不在现场?”
“是的,我们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瓜葛。今天的每周董事例会结束以后,我们都待在40层的接待大厅里面,很多人看见赛乐斯独自走进电梯,还和我们挥手告别。后来前台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出了事。”女婿万斯附和道。
“不要过早地下结论。”诺顿警长说,“我希望你们和自己的律师聊聊,等我们录完口供,你们就自由了。小心媒体哟。”
万斯不时地皱眉、揉眼睛——那是头痛的正常表现。我理解他的处境,毕竟是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谋杀案,而且是在内部封闭的电梯里,这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时,诺顿好像发现了我,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说什么。或许他已经想起了潘妮洛浦,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她破获了很多的“不可能犯罪”案件。虽然她足不出户,却能决胜千里,这一点,连我也无法解释。
诺顿又开始了问话,这次轮到矮壮的工程师罗杰·斯特恩。
“今天上午你也在大厦40层,为什么?”
“赛乐斯先生说,他办公室的空调不好用。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是派普通技术员去维修的,但他是老板,所以我得亲自动手。”
“也就是说,赛乐斯离开办公室走进专用电梯的时候,你也在一旁?”
“是的,长官。”罗杰经理答道,接着张开双手,“请您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他进电梯,门一关上,我就回到了办公室,并没有进电梯。万斯先生刚刚说的都是真的,电梯是密闭的,没人能钻进去,更不可能作案后迅速离开。”
“电梯有可能在其他楼层停留吗?”警长问,“比如说,电梯停止后门开了,凶手跳进去用刀砍断赛乐斯的脖子,接着又迅速退出来,数秒钟就搞定。”
“听上去像是007詹姆斯·邦德的故事。”罗杰摇摇头,“这部电梯完全是按赛乐斯自己的意思设计并安装的,一直都是他个人专用,必须用钥匙开锁才能进去,而且是从第一层直达四十层,中间不会在任何楼层设置停留。”
“还是忘记之前的推测吧。”德雷尔插话,他是诺顿的助手,刚从电梯里走出来,“伤口干净整齐,边缘部分干脆利落,基本上是一刀两断。可见,凶器锋利无比,与断头台的大铡刀类似,不可能是砍的。”
“恐怖!”诺顿警长不住地摇头,声音里充满无奈,“只能说是恐怖!”说完,又对着电梯的方向说,“伙计们,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地毯里发现染上了鲜血的、只有牙签尖那么大的微量木屑。”一个警员回答。
“电梯顶棚上有窗,对不对?”诺顿问,“或许凶手是从那儿溜进来的。”
“根据建筑规范,每个电梯的顶部都有活动窗,不过窗是从外面拴住的,里面的人打不开。我需要先把电梯降到地下室,然后从这里爬上电梯的顶棚,进行彻底检查。”罗杰说。
“赶快动手呀!”警长命令道,脸上充满了期待,“我的人也要上去,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罗杰掏出一把大号钥匙,即刻准备工作,“我只要几分钟就可以。”
我赶紧抓住这个空隙把情况向老板汇报。多年的经验让我熟稔怎么高度概括现场情况,简短但不遗漏任何蛛丝马迹。每当这个时候,潘妮洛浦都会静静地听我说。
“木屑?”她重复了一句,“有趣得很,电梯降下来了吗?”
“降下来了。”我踮起脚,“警长他们正在检查顶棚,那上面有很厚的一层灰。看来,凶手不是从顶棚进入电梯的。警长的脸色很难看。”
“当然不是。”潘妮洛浦说,“请警长让你看看尸体正上方的顶棚,找找那上面的灰尘变化,然后给我电话。”
“你是指顶棚上灰尘的斑点?”我自言自语。出乎意料的是,警长很大方地让我四处查看。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但绝不是傻子,他看见我打电话,知道是潘妮洛浦的主意。诺顿警长从不排斥潘妮洛浦的帮助,他要的是名誉,以及犯罪分子受到法律的惩罚,而潘妮洛浦要的是钱,两者各取所需。果然不出老板所料,我在她指定的位置上发现了几处斑点。我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诺顿警长,又打电话向老板报告。
“哦,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