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毒尖兵
作者: 胡正第2022年5月25日,北京人民大会堂,全国公安系统英雄模范立功集体表彰大会隆重举行。云南省保山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流动查缉大队被中共中央、国务院授予“全国模范公安单位”称号,大队长李全帮参加大会并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这是他们继2017年5月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公安优秀基层单位”称号、2021年6月被中共中央授予“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称号之后的又一特大殊荣!
流动查缉大队成立20年来,始终恪守“毒品一日不绝,禁毒一刻不止”、“毒贩在哪里,战场就在哪里”的初心与使命,最大限度堵截毒品渗透内流和制毒物品非法外流,实现公开查缉毒品数连续多年占全市缴毒总数50%以上。从这里,更是走出过“感动中国人物”明正彬,“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段松、张德超、陈重章,“全国优秀人民警察”李宗、段如春、张宏林等响誉全国的禁毒英雄,一代又一代保山禁毒人,逐渐成长为边境前沿阵地打击毒贩最勇猛的缉毒尖兵。
一、公开查缉,威震边关
夜鹰行动
谷子擦了下脸上的雨水,拉了拉雨披领口,又向隧道口望去。深夜里怒江滔滔奔流的声音传得很远……
雨水不停地从夜空洒下,化成一片片流动的积水,摊在路面上。一阵冷风吹来,谷子碰了一下靠在石头边有些疲惫的赵破天:“不要睡,小心感冒。”
赵破天起身,和三组的另外两名查缉队员岳晓泽、王一刚一起手持被大家称为“眩晕器”的强光电筒,朝公路边走去。他们来回走动,严密监视着公路上和山谷里的风吹草动。
三个月前,也就是2020年春节,人们正在热热闹闹地辞旧迎新,一场传播速度极快、防控难度极高的重大疫情突袭而来。云南省保山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流动查缉大队的队员们,和全省、全国人民一道,牢记习近平总书记“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的嘱托,努力学习践行春节前夕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保山市腾冲等地的重要讲话精神,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全面打响抗疫阻击战。大队30多名队员分别前往腾冲、龙陵等地,对边境地区严格实行一级防控,坚决将周边国家暴发的疫情拒之境外,全力以赴战疫情、防风险、护安全、保稳定。
5月初,全国抗疫取得阶段性胜利,保山的卡点也开始撤离。憋了三个月的队员们兴奋起来,他们知道,同样憋了三个月的境外毒枭们肯定坐不住了。禁毒支队政委陆红明和副支队长何立鹏召集队员们分析研究,决定抽回部分队员专事公开查缉。
保山地处云南西部,与世界三大毒源地之一的“金三角”地区交界,国境线长达170公里。20世纪末,国家禁毒委确定的七条重要贩毒通道有两条经过保山,云南省确定的六条贩毒通道有五条途经保山,保山是毒品内流的咽喉要塞。抗击疫情中开展的第一场“夜鹰行动”,就这样拉开了战幕。
按照分工,谷子带领第三组队员来到边境“亚洲第一大榕树”旁的赛格村路桥2号隧道口开展查缉。近年来,毒贩有意避开怒江上游的东风桥、曼海桥、打黑桥、红旗桥等设有检查卡点的通道,专门从境外走小路到澜沧江边后用竹筏渡江,再顺怒江而上运毒过境。因此,只有把队伍集中在怒江岸边才可能真正堵住那些心存侥幸的毒贩。
连日来,队员们昼夜在这幽深的高山峡谷连续驻守,却只检查了30多辆车,其中10多辆还是运送抗疫物资的,没有查获任何嫌疑人和毒品。保山还没完全解封,过往车辆少,加之从边境上来,穿过隧道就直达怒江州,毒贩一般不会走这条路。谷子带着查缉三组守在这里,也是想把毒贩引入保山方向的赛格桥1号隧道,那里才是主要通道。在那边的两个岔路口,分别驻守着中队长苏鹏云和一组组长李春友、女队员张红鲜及二组队员代如强等九人。
凌晨2时10分,谷子给李春友打电话,问:“大忽悠,你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李春友打了个哈欠,嘟囔着:“疫情管控得严,过往车辆很少,等得都快睡着了。”
谷子抬头,看了一下天,顿时雨水铺满脸,他轻轻抹了一下鼻子,说道:“我有一种预感,快来了。”
李春友笑道:“快来了?等着吧,大雨倒是又快来了。”
放下电话,谷子拿起远光电筒往脚下的怒江射去,江水依然滔滔,奔涌的江面发出透亮的波光。旁边的草丛中,忽地闪过一道微光,他以为是虫儿发出来的,不自觉地抬头往右前方看去,突然,一束明亮的光从200多米远的隧道口射出。
“有车辆过来!”他上前几步,走到公路边,用强光电筒照射前方,并晃动光柱示意车辆靠边。其他队员也来到公路边,准备检查车辆。车子冲出隧道后减慢速度,雪亮的车灯穿透黑夜,谷子看清来车是一辆橘红色的SUV。两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到“停车检查”的标牌前。赵破天示意驾驶员熄火、下车,出示证件。
车上只有两人,驾驶员是24岁的男子刘元,腾冲人;副驾驶座位上是28岁的女子朱菊,身份证显示她也是腾冲人。刘元说,他们从腾冲来,准备经保山市蒲缥镇返回腾冲。按常规路线,从赛格2号隧道出去后要从怒江方向绕回蒲缥镇才能再回到腾冲,一个本地人为什么要绕几百公里那么大一个圈?如果是走错路了,为什么又没开导航?
半夜三更又下雨的,谁没事开车兜风玩?来车可疑!
赵破天、岳晓泽、王一刚快速检查车辆,没有发现可疑物品。询问朱菊时,她手里紧紧捏着手机,眼睛左顾右盼。谷子检查她的手机,发现置顶处有一个六人微信群,点开微信群,跳出一条语音:“洞口前面有检查。”一看时间,是一分钟前发出去的!
有问题!职业的敏感,让谷子和队员们马上警觉起来。他们分析,刚出赛格隧道的来车看到前方有手电发出的光,意识到有检查,便马上在群里发出语音提示信息,但发出后还没来得及删除就到了检查点。
谷子向赵破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进一步查车。自己则来到一处角落,打电话给1号查缉点的李春友:“发现一辆可疑车辆,有可能是探路车,是走私、偷渡,还是贩毒,现在还拿不准。”
李春友当即向中队长苏鹏云报告,苏鹏云打电话过来:“谷子,务必稳住,进一步核实清楚。”
谷子过来继续询问这对男女,赵破天他们打开车门,对车辆进行仔细检查。20分钟后,隧道口忽又射出一道亮光。赵破天马上上前,用手电筒照射,这时,一辆白色大众轿车从隧道里冲了出来。赵破天示意它减速靠边。该车猛地刹住,停顿了两秒便左右摇摆,看似要掉头,却直接冲上大山沟的桥面公路。
赵破天再次上前,示意来车靠边。片刻的停顿后,来车猛地启动,快速向前冲去。队员们意识到来车意欲冲卡逃脱,立刻上前拦截。
来车冲到前方二十米时,赵破天启动手中的“眩晕器”,高频率强闪光瞬间像尖刀般猛烈刺向驾驶员的眼睛。“吱”的一声,车子停在检查口。三名队员手举电击枪堵在车子两边,赵破天命令:“我们是缉毒警察,停车,熄火,所有人下车,接受检查!”
站在副驾驶一侧的岳晓泽喊道:“摇下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车里坐着四名男子。赵破天靠前一步,用电击枪指向驾车男子,命令:“熄火,拔出钥匙!”
手足无措的驾车男子只好熄火,抽出车钥匙交给赵破天。
“所有人员下车,接受检查!”
四名男子下车后一一拿出身份证,都是腾冲人。谷子检查他们的手机,发现那个小群正是他们和前面车上的男女共同组成的微信群。果不其然,前后两辆车是同一伙人。
四名队员面对六个嫌疑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谷子和赵破天查看证件的工夫,岳晓泽、王一刚已对他们随身携带物品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武器。
谷子开始一个一个地盘问他们。一名叫徐扎欠的高个儿男子说自己停在怒江的大货车坏了,手机屏幕也摔碎了,正带着人去修;而另外一体型偏胖的男子李产说要去怒江城开车。同一伙人,前车的人说要回腾冲,后车的人却说要去怒江——三岁孩子也知道他们有问题。
谷子拿着一把用黑皮套装着的车钥匙,问徐扎欠:“这车是谁的,停在哪里?”
徐扎欠回答:“是我老婆的荣威车,停在腾冲家里。”
“既然是老婆的车,钥匙为什么在你手里?家里不用吗?疫情那么凶还到处跑,有村里的许可证吗?”
“不小心把钥匙带出来了,明天就回去。”徐扎欠说,“我们都是本地人,检测了才出来,没有安全问题。”
谷子拿着他们的身份证、手机、车钥匙,说:“你们是从边境过来的,还得查一下涉疫情况。”
谷子走到旁边,打电话回大队,让查缉四组的华春赶紧调查车辆信息。为了缓和气氛,队员们与这几个人天南地北地“冲壳子”,有的说他们是要去找朋友,有的说是去做水果生意,还发软珍云烟给队员们抽。队员们说,他们只抽自己的硬壳子烟。
半个小时后,谷子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华春发来信息:一小时前,这两辆车的后面还有一辆荣威车,不过,它在潞江坝路段下高速后直接进入了赛格村,车的后排座上堆有不明物品。
这情报确切可靠,谷子心中马上有了底。
过了一会儿,谷子从路旁草丛中“解手”完毕,一边系着腰带过来,一边大声地对队友们说:“干到两三点了,你们饿不饿?我到赛格小街上去买几碗米线来吃。”
心领神会的赵破天马上说:“又冷又饿啊,我开车和你一起去。”
谷子看了一眼那六人,对徐扎欠说道:“你们从边境来,要耐心等一下。你们知道的,疫情期间不能随便外出,上面正在核查你们的个人信息,一会儿就传回来了。”又转头对岳晓泽说,“给他们测量一下体温,然后每人发一个口罩。”
赵破天将警车开过来,谷子上车时特意看了一眼岳晓泽。眼下情况紧急,叫援兵已来不及了,留下两名队员应对六个嫌疑人,叫他怎么不担心啊。曾在武警部队当过战斗班长的岳晓泽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亡命徒,这荒山野岭的,他们二人对付六个狂徒,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岳晓泽将手中的电击枪往上举了一下,会意地冲谷子扬了一下头:“你放心去吧。”
汽车远光灯中,雨水像颗颗透亮的珍珠不断地飘洒。谷子和赵破天开着警车穿过隧道,快速返回赛格村附近,查找那辆荣威车。他俩开进右边第一个岔路口,沿着两边一人多高的草丛查了四公里,没有任何发现。
原路返回,又沿着左边岔道追进去几公里,也没有那辆荣威的影子……
在查缉点,岳晓泽拿着体温计,正一个一个地测量着车上五男一女的体温。“367度,正常。你,37度,有些偏高……”量到最后那个女子朱菊,岳晓泽一看,惊讶道,“你才34度哦,是不是感觉冷?”他转身对王一刚喊,“山娃,去车上拿条毯子来给她披上。”
查缉队员每人都有一个绰号,要么是自己取的,要么是队员们根据其爱好、习惯或者外貌特征取的,这样喊起来既亲切又顺口,更重要的是,在执行任务时可以起到掩护身份的作用。
王一刚转身向警车走去,朱菊马上说:“谢谢,不需要,我车上有衣服。”
岳晓泽明白,朱菊不是冻着了,是心里害怕得打颤了。测完体温,岳晓泽又给每人发了一个新口罩。徐扎欠将口罩捏在手中不肯戴上,岳晓泽说道:“这是规定,凡是外出都要戴口罩。”
徐扎欠摸出一个旧口罩戴在嘴上,斜了他一眼:“我戴这个。”
雨一直在下。朱菊坐在车旁边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发呆。那五名男子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散开。队员和犯罪嫌疑人,毕竟是两类人、两种立场,但在找到证据揭穿对方之前,还要假装相安无事。
岳晓泽、王一刚站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边,悄悄将电击枪、“眩晕器”的保险打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俩心里清楚,面前这六人一定是有重大嫌疑的,要是打起来,他俩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他们抢车逃跑了,那他俩就成罪人了。他俩边故作轻松地跟他们聊天,边观察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心里高度警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