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驾辚辚

千乘回翔，龙旗冉冉，鸾驾辚辚。结桂椒兮乘云并迎，问人间兮寿夭莫凭。

——元 阿鲁威

楔子：

东汉末年，王莽无道。光武帝刘秀与其兄刘纟寅举事南阳，最终汉室得以中兴。秀之为人，智深勇沉，胸怀韬略；开心见诚，知人善任。他战昆阳，破蒲阳，清陇右，平巴蜀，威扬四海，名垂竹帛。当是时，名臣云集，骁将雨聚。君臣同心，始艰危，终克定。后，汉明帝刘庄图画开国诸勋于南宫云台，史称“云台二十八将”。东汉往事，早成云烟。刘秀作为一代帝王，宽厚仁慈，敢爱敢恨，几成定评。刘秀与李通、李轶，渊源甚深。李通虽然没有名列云台二十八将，但也以固始侯、大司空之尊跻身云台，而其弟李轶则被光武帝决意诛杀，却是为何？钩沉一段旧事，着眼于祝阿侯陈俊，演义铺陈，并非无稽。至于邓奉后来黯然的结局，本篇并无涉及，而其最终如此人生收场，岂止扼腕叹息，所能道尽？丽华北行，鸾驾辚辚，虚指而已，东汉草创，山河破碎，百废待举，哪有铺张高调翠华摇摇的资格？

光武登基后，偏偏天象反常：夏末大旱，误了农时；仲秋月蚀，误了赏月；十月间秋霜早降，荞麦正当盛花期，却遭霜打，几乎绝收；接着又传来了陇西地震的消息。天象频频示警，军事上又不断受挫。邓禹西征，在安邑城下受阻，几个月未有寸进。赤眉势盛，兵薄潼关；青犊、铁胫、五幡、尤来诸部，散而复聚，有死灰复燃之势。光武接到铫期急报，各部集于檀乡，百姓称之为“檀乡贼”，恐有威胁魏郡之忧。光武深以为忧，急忙召集左右商议应对之策。

光武道：“朕践祚以来，天象频频示警，诸事亦多不顺畅。莫非朕德能鲜薄，登基匆忙，神灵降罪乎？”诸臣皆道：“陛下奉天承运，上得天时，下得民心，有赤符为证。诸事不利，原因甚多，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忧虑。赤眉势张，诸贼复起，乃更始失政，力不能制之过，与皇上何干？”强华因献《赤伏符》有功，得封谏议大夫，上管钦天监。他见光武言及天象、神灵之事，连忙出班奏道：“严霜不时而降，伤及秋禾，显然是阴阳失调之兆。臣认为大业初创，百官司职虽备，兵强马壮，猛将如云，阳刚之气至盛；但后宫不充，坤势难副乾阳。古者，天子六宫、三妃、九嫔，宫娥彩女以千数；今者，后宫空虚，不及寻常百姓之家。坤德厚重，社稷根基，方能稳固。望陛下及早降旨，选聘良家女子入宫，以充妃嫔之位。”光武闻言不悦，他愠色言道：“卿欲朕效桀纣耶？效王莽耶？殷鉴不远，十二年前，王莽复古，效九嫔之法，广征良家女子，日进百女入宫，天怒人怨。今天下未定，正宜选贤与能，整军经武，与民休息。安能为此不急之务？”强华羞惭而退。

朱祐与光武、强华，当年同游太学，有同窗之谊。他见光武动怒，连忙为强华缓缓解窘道：“当此百事丛集之秋，选秀确实不宜。但阴难副阳，后宫空虚，坤位虚悬，也非长久之计。久则阴阳失调，实非社稷之福。今后宫虽有郭贵人主持大局，但左右缺少使唤之人，夜无宫人点灯照明，晨无鸡人报晓兴作，日无内侍洒扫庭除，如何是好？况人气不足，阴气必重。秋风夜雨之夕，黎明昏暗之时，谁能安卧无惊？自皇上单车下河北，阴贵人避难乡里，颠沛流离，迄今已三载有余。当此兵荒马乱之年，臣下不能不替皇上担忧。今大业已定，皇上与贵人不宜长久分离。依臣之见，不如早遣宫使，前往新野，迎接阴贵人来藁都，以补坤位之虚，俾使阴阳和谐，诸事顺遂。”众文武齐声附和道：“请陛下早迎眷属来京！”

光武面色稍霁，但犹豫道：“前朝定远侯班超曾有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贤士大夫尚能不忘以社稷为先，况天子乎？今天下未定，烽烟未息，百姓流离失所，朕何能顾一己之私？况藁都宫室不备，居处局促，多有不便。此事姑容后议。”

当日散朝回宫，光武面色不乐。郭后已闻朝议情况，便婉言劝光武道：“天子家事即国事矣。寻常百姓之家，尚以阖家团聚为福，琴瑟和谐为幸。皇上宜从诸臣之请，早迎亲眷赴行在团聚。臣妾仰慕阴家姐姐久矣，亦望早日相会。藁京后宫虽然局促，但人气不旺，臣妾实感孤单。阴家姐姐到来，定会平添许多和乐之气。”光武道：“难得卿有此贤德胸襟雅量，只是大业未成，兵革未息，军国要政，百端待举。藁都，小县也，粮赋不足，房舍有限，朝廷百司丛集，已不堪重负。若再添许多眷属，实在是诸多不便。”郭后道：“古之圣君，茅舍不剪，采椽不斫，衣褐被布，疏食野炊，以成其丰功伟业。周之丰镐，秦之雍城，起初规制，恐怕去今之藁都远甚，终成数百代基业。皇上不必担忧宫室局促，漆里郭氏可助皇上修房舍，纡宸忧。”光武道：“朕有今日，多得卿家之力，郭家资财半入军矣。孤不忍再劳郭家之助，费郭家之资。”郭后笑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郭家非陛下臣民也？况臣妾委身于皇上，即皇上家人，哪里还有彼此之分？郭家之财，即皇上之财也。”光武大喜，抚郭后之背曰：“多谢卿家！朕不负卿！”于是传旨：命陈俊为侍中，钦使；邓奉为侍郎，副之；册封阴丽华为贵人。这两人即日带领百余骑启程，前往新野，迎接阴丽华及其他眷属，前来藁京。

郭后把迎接阴贵人之事秉明母亲郭主。郭主立即命人纠集工匠，大小车辆运送梁檩木材、屋瓦砖石等应用之物，前往藁城修建宫室。真定王刘扬听说此事，入见郭主。姐弟礼毕，刘扬道：“皇上登基数日，皇后之位未定，六宫之主属谁，天下瞩目。花落谁家，尚在不可知之数。外甥女年幼，不知后妃名分，天壤之别。外家权位也因此判若云泥。老姐姐年逾花甲，竟也如此糊涂，不帮女儿好好谋划，如何邀荣固宠，夺取六宫主位，反倒忙于不急之务，掏自己腰包，修建藁城宫室，迎候南阳新贵到来，此非为他人作嫁衣乎？”郭主冷笑道：“我看汝枉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一品的真定王了！识见竟然如此鼠目寸光！六宫之主，虽然富贵尊荣无比，天子可以荣之，亦可以废之。外戚权倾朝野，煊赫一时，天子一怒，祸及九族。前朝吕、霍、窦、许，何家不是如此？当今皇上，英睿无比，旷古罕见。为何登基至今，不降册封皇后之旨，使皇后之位虚悬，其意显而易见。真定王难道看不出来？”刘扬道：“不问而知，欲待阴氏。”郭主道：“何以见得？”刘扬回答道：“弟闻皇上幼年时，曾对人言，‘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要娶阴丽华’，天下尽知，足见其情深义重。今日皇后之位虚悬，非待阴氏为何？”郭主道：“汝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与南阳阴氏，结发之情，固然无人可比。但天子胸怀天下，爱美人更爱江山，重情重义更重社稷。皇上今日之基业，若非我刘、郭两家鼎力相助，恐怕还要大费周章。不是你真定王十万之众，漆里郭家万贯家财，尽为军用之资，邯郸王郎哪能束手就擒？河北群雄哪能渐次荡平？哪有他登基藁都之业？皇上虚皇后之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盖因立阴氏不忍负郭、刘两家之功，以伤社稷根基；立郭氏恐伤令名美德，难舍结发情深义重。当此皇上两难之时，你这当舅舅的，设身处地，替你外甥女谋划谋划，该当如何是好？是恃功力争？还是谦抑退让呢？”刘扬不觉面红耳赤道：“老子道，‘曲则全，枉则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外甥女深得其妙也。以退为进，不争之争，方能稳操胜算。高明！有其母，必有其女，愚弟佩服！愚弟佩服！”郭主笑道：“自己人就不要拍马屁了。说说你这当舅的，该怎么办吧。”刘扬道：“外甥女此举，必然更得皇上欢心。姐姐慷慨解囊，修建宫室，定然得皇上嘉许，内外钦敬。皇后之位非外甥女莫属。为助外甥女心想事成，我这当舅舅的，也不能坐享其成，愿献财帛十万，以助修建宫室之用！”郭主道：“有脂粉，要涂在脸蛋儿上，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汝既有此意，何不奏明皇上，献诸朝廷？”刘扬心领神会，忙道：“就依姐姐之见，小弟这就回府写奏章，上奏皇上！”

刘扬回到真定王府，把欲献财帛十万助修宫室的打算，告诉其弟刘让，劝刘让也献财帛以取悦光武。刘让迟疑道：“姐姐和兄长的计谋，原本不错，但小弟总觉得仍非万全之策。‘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天意从来高难知。万一皇上把虚情当实意，只顾嘉赏郭刘两家的隆情高义，顺水推舟，把皇后的名位，反倒真的给了阴丽华，我们岂不是枉费心机，白搭上了数十万财帛？”刘扬向无主见，听刘让如此一说，又不免犹豫起来。沉吟半晌，他反问刘让道：“依汝之见，何计可策万全？”刘让笑道：“伐树刨根，治病寻因。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外甥女能否捷足先登皇后之位，登上之后，能否安坐无虞，决定于阴丽华能否平安抵达藁都。当此兵荒马乱、干戈扰攘之秋，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也属常事。何况南阳至河北，山水相隔，千里迢迢，一个闺阁女子，谁能保其平安无事？若途中遭遇不测之祸，死于非命，谁还能与外甥女争夺皇后之位？”刘扬道：“混账话！你我身居王侯之尊，安能为此荒唐下流之事！何况稍有疏失，事情败露，你我有何面目立于河北士林？画虎不成，不唯你我遭灭顶之灾，还要累及姐姐和外甥女，此事万不可为！”刘让笑道：“王兄以为我要让你赤膊上阵，亲自去行凶杀人吗？孟子曰，‘君子远庖厨’，肉食不必杀生。更始君臣衔恨当今皇上远非一日，今日赤眉兵薄西京，更始盼勤王之兵如身居焚屋急盼救火之人。皇上名为更始所封萧王，却拥兵数十万，隔岸观火，趁势命将攻城夺地。更始君臣能不恨之入骨，欲食其肉，欲寝其皮，若得知皇上遣派使者迎接眷属的消息，岂能无动于衷，坐失良机？到那时候，何需你我动手？自然有人替我们效劳。”刘扬迟疑道：“此话当真？”刘让道：“昔日项羽与高祖争夺天下，烹太公，虏吕后，所为者何？为要挟高帝就范而已。更始君臣即使不杀阴氏，以泄胸中之愤，也必会劫持阴氏为质，逼皇上让步，或交出兵权，或退位称臣。皇上必不肯为一女子而不要江山社稷，阴氏必死无疑。外甥女的皇后之位，不就坐定了？”刘扬大笑道：“此借刀杀人之计也，妙极！妙极！”两人遂立即派人前往长安散布光武迎接眷属的消息，人口相传，不胫而走，几成街谈巷议的焦点。

长安城中，朱鲔、陈牧、李松、申屠建等人很快得到消息，便相聚商议道：“赤眉兵薄长安，邓禹兵下河东，前门有虎，后门有狼，形势危如累卵。各地勤王之兵，迟迟不肯到来。皇上身居焚屋之下，尚沉醉酒色温柔之乡，这可如何是好？”朱鲔道：“城中风传，萧王刘文叔近日命人前往南阳，搬取眷属。若能半道劫归长安，皇上降旨，命使前往河北，面见萧王，陈述利害，晓以君臣大义，命尽撤邓禹之兵，转而勤王。如此则峰回路转，赤眉可破，长安可保，社稷转危为安。诸位以为如何？”李松道：“风闻萧王已在藁城妄称尊号，岂肯听命？”朱鲔道：“丞相是南阳人，当知刘文叔‘仕宦要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的美谈，伉俪情深，可见一斑。只要阴丽华劫归长安，刘文叔焉能不肯就范？即使不肯就范，焉能不乱心神？据以为质，遣使商谈，刘文叔不让步，行吗？”李松道：“大司马说得有道理，不妨一试。”申屠建道：“司马之计虽好，恐怕皇上不纳忠谏，也是枉然。况且皇上深居后宫，你我难得一见。如何进谏？”李松道：“赵萌之女深得圣心，爱屋及乌，赵萌也深得皇上信重。你我何不邀赵萌一道，同赴长乐宫，叩宫求见？”朱鲔道：“如此甚好，让赵萌说服女儿，在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免得让我等吃闭门羹。”

次日，朱鲔、李松、陈牧、申屠建，邀了赵萌一同谒见更始。因有赵妃吹风，更始于长乐宫召见五臣。更始一边由赵妃陪伴饮酒欣赏歌舞，一边听众臣奏报。听了这几人奏毕，更始懒洋洋地说：“诸卿之计固好，但长安城中，兵微将寡，守城御敌，尚不敷调遣，派何人去劫持刘秀眷属？”李松道：“南阳诸王均已接到圣上勤王圣旨，不日将陆续起兵赴京。只用命一人前往新野，便可成功。”更始冷笑道：“说得轻巧。南阳诸王，个个与刘秀交厚，谁肯为朕效命？丞相岂非痴人说梦？”李松默然。朱鲔道：“宛王刘赐，邓王王常，西平王李通等人，素与萧王交厚，恐怕碍于往日情面，不肯撕破脸皮。但臣敢担保，随王胡殷，舞阴王李轶，一向与萧王有隙，一定会奉旨效命。”申屠建道：“二王正要赴京勤王，一举两得，他们途经新野，不费吹灰之力，事情就可办妥。”更始不愿与五臣多说，便挥手道：“依卿等所奏，就命李轶、胡殷遵旨办理吧。成与不成，催促他们早日带兵赴阙。”五人退出，立即拟旨，命人飞马星夜兼程，前往随县和舞阴。

胡殷接旨，立即起兵到舞阴和李轶会合。李轶道：“赤眉兵薄关中，京师危殆；萧王已非昔日可比，兵强马壮，声势夺人。时势难料，天下纷纭。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去干这为怨结仇的事情，皇上偏偏让你我二人去替他火中取栗，得罪刘秀。王兄有何高见？”胡殷道：“你我与刘文叔本就素不相能，但并未撕破脸皮，兵戎相见。如果依照当朝诸公旨意，公然劫持萧王眷属，恐怕和萧王之间的仇怨不共戴天。萧王一旦得势，我二人必将万劫不复。这可如何是好？”李轶道：“我也正为此犯愁。公然抗旨，非为臣之道；甘做替罪羊，也非智者所为。”胡殷道：“这有何难？当此盗贼遍地，狼烟四起之时，啸聚山林草泽者，不可胜数。自南阳至河北，荒无人烟之地，穷山恶水之间，无处不是盗贼渊薮。命你手下将士扮作强盗，谁人能够识破？”李轶颔首言道：“也只好如此了。”两人于是让人打探刘秀眷属行踪，命部署依计而行，扮作强盗，在途中拦劫，并严令部下，不准伤人性命。

陈俊、邓奉来到新野，恰好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也在阴家。湖阳公主新近死了丈夫，加上与刘秀分别多年，姐弟情殷，要同阴丽华同往河北藁都。李通镇守荆州，得知刘秀在河北称帝，料日后必取更始而代之，欲修旧好，遂送夫人宁平公主前往新野，随行探亲，以作他日之计。众眷属聚齐，已经到了冬初时节。女眷们分乘四辆辎车，既可载物，亦可卧息。阴丽华之兄阴识、弟弟阴兴带童仆数人随行，侍奉母亲起居；小弟阴欣年幼，与母亲同乘一车。

众人行至堵阳东南与舞阴西北交界之处，但见冈峦起伏，村落渐稀。山虽不甚高，但林莽森然无际，罕见行人踪迹。本来，自王莽末年，绿林、赤眉兵起，兵连祸结，闾里为墟者，到处都是，但此处凄凉尤甚。十里不见炊烟，不闻鸡鸣犬吠之声，寂静得令人可怕。陈俊生在南阳，久历戎行，且处事精细，见此情景，不禁皱起眉头，仍故作淡然地说道：“‘出了舞阴城，路无十里平，林中藏虎豹，山间有毒虫’，此地乃舞阴、堵阳交界之处，冈峦起伏，山险林密，正是盗贼出没之处。说不定还有豺狼虎豹，诸位打起精神来，格外小心了。”话音刚落，邓奉眼尖，一眼瞥见林子里蓬蒿丛中仿佛伏有人影，便立刻跃马来到跟前，厉声喝道：“何方毛贼，藏身此地？不怕死的赶紧现身！不然，爷要放火烧荒了！”时在秋尽冬初，正是衰草连天、枯叶遍地之时，天干物燥，山林间最怕火起。一把火往往引起漫山遍野烈焰腾腾，名曰“烧荒”。一旦火起，藏在山林荒草间的豺狼狐兔，便四处逃窜，此是山民常用的狩猎之法。邓奉一声吆喝，草丛中果然钻出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山民来，颤颤巍巍地来到了马前，磕头不止，请求饶命。其中一老者，年逾花甲，哀求道：“官爷饶命，我们都是前面村中百姓，昨日有军队从南边来，一路掳掠，我们害怕，故而躲避到野外林子深处。方要回村，又见官爷车马过来，连忙钻入草丛躲藏，还是被官爷发现了。我们随身所带，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日用之物，无一值钱的东西，还望官爷可怜。”邓奉笑道：“我们是太守衙门的眷属，前往颍川探亲，老丈不必害怕。你说昨日有军队经过，可知是何人部众？有多少人马？”老丈道：“听说是随王胡殷和舞阴王李轶的人马，奉调进京。但不知何故，到了山北，却留下一部安营扎寨，不往前走了。”邓奉闻听此言，顿然起了疑心。等众山民走后，他连忙告知陈俊。陈俊略一思忖道：“李轶、胡殷素与皇上不睦，定是知道了皇上搬取眷属的消息，有所图谋，你我不得不防。”邓奉道：“刘、李两家结盟在先，况宁平公主乃李季文之嫂。季文安能不顾西平王李通的面子？”陈俊道：“李轶为人名利心最重。自大司徒刘伯升死后，刘、李两家哪里还有情义可言？你我势单力薄，阴贵人及两位公主安危为重，断不可掉以轻心。不如改道东行，至西平暂住，然后再定行止。”邓奉道：“如此甚好！”陈俊、邓奉两人随即车马折而向东。